谈风月确实是有些恼了,却全然不是在恼这个。他看着眼前这向自己放低了姿态的阴魂,似被紧紧揪住了心口软处——那交界地,光听他描述便知道是个极孤寥的地界,他居然就这么在里头满呆了六十七载?!
胸口闷涨不已,他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只将秦念久向自己愈拽近了几分,“一起去寻。”
“……哦,哦。”
一起便一起呗,这么拽着自己不放又是为何?秦念久百思不得其解地看了眼谈风月拉着自己的手……罢了,总归他也不抵触,便任这老祖拉着吧。
顺花海远望而去,能模糊看见几道高耸的楼影——两人向着那楼影的所在,踏花而去,后拖一地碎红。
一路直行而过,并没看见八角亭、六角庄,也没看见福德祠、离歧岭,不见落阳港、奈何桥,更别提那真正的鬼城酆都了。
不知走了多久——许是阴气扰人神思,许是手上的触感过于温热,教秦念久略有些恍惚:梦境里、魇境中……他与这老祖怎么总是这般,仿佛长路无尽似的走着?
怕再往深里想,会忆起那深魇中的景象,他摇头挥散了脑中的恍然,又担心走了太久,谈风月会失去耐心,他挪眼前方那离得渐近的楼影,轻晃了晃被那老祖拉着的手,“该是快走到了。”
能与他这般走着,谈风月怎会不耐,满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嗯。”
他们二人以凡人之躯借法入阴司,想也知道不能久待,却还耽搁了大片时光在寻路上……如此想着,秦念久便带上了几分歉意,“咳……这来一趟,也没能领略到什么风光——”
真是白辛苦他陪同一遭了。
自己不过随口诓了句瞎话,这阴魂居然就当了真……谈风月要笑不笑地扫了他一眼,又挪开了视线,“不急,待死后多的是机会去赏。”
“哎,”秦念久满不赞同地拿眼睛横他,“瞎说什么呢,赶紧呸呸呸!”
“不是你说的黄泉路上好作伴么,现倒知道什么话不吉利了?”谈风月凉凉嘲他。
“……”反被教育了一嘴,秦念久一阵无言,又听那老祖轻笑了一声,“黄泉路上好作伴……真是亏你说得出口……”
笑完一句,谈风月又将视线放回了他身上,不正不经地道:“怎么,天尊还想着要与我共死?”
发觉这老祖当真是愈发轻佻了……不就是刻意说些肉麻话么,当谁不会似的。秦念久白他一眼,没过脑地怼了回去,“共死哪有同长生好,百世不离分——”
这可不正说到心坎处了么。谈风月一挑眉,心说都好,面上则半点不显地轻咳了一声,一指那已近在眼前的楼宇,“去看看那处可有阴差没有。”
他们自花海中走来,这地界貌似挺偏,楼宇亦只有寥落几间,装饰却大都霸气,高能参天。
……就是别说阴差鬼卒了,这几间大殿内外空空落落的,连一道鬼影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