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他原是想揶揄这老祖一句,可话一说出来,心里滋味却有些莫名,像被团云絮不上不下地堵了胸口,教他心觉奇怪地轻咳了一声。
回想起来,这老祖初一见自己可是准备下杀手的,见了这遍身古怪的宫不妄倒是学会留手了,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对方高深莫测,不能鲁莽行事”……莫名把自己给想气闷了,他拿伞柄一怼谈风月,“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也中了禁制不成?”
莫不是才寻见了人,这就失了魂吧!
其实这还真是冤枉了谈风月。若不是顾着这阴魂一惯心慈手软的,以他的心性,怕是一早点破那宫不妄“无觉”的身份,再屠尽亡魂出城去了,就连眼下的沉默,也不过是单纯地在思索他所言之事究竟有几分可能而已。
“确实不无可能。”谈风月垂眸思索着,半晌才道,“不过若真的是她,为何她见了我却没有半点反应?”
“……也不是说不通啊,”秦念久就近寻了棵枝叶繁茂的老树,收起了伞往树下一赖,“‘无觉’说白了也还是鬼魂,忘却了生前事,只单单记得自己在等人也说不定。”
他往着仍在作沉思状的谈风月,本想再调侃他两句,可嘴唇只轻轻动了动,便又闭上了,难得安静了片刻。这老祖之所以执意要与自己同行,原因不外乎是想多找些与他前尘有关的线索,找到出现在他幻境中的那个红衣人——如今已寻得了人,往后漫漫敛骨路,怕是只有他一人前行了。
先前一直想撇开他这个“正道人士”,现在当真要分别了,心里却怪怪地有些闷涨。他低着头,反复将附在黑伞上的怨煞之气收回又重灌,借此来消磨掉一些心间的烦躁,却见那老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拿银扇轻敲了一记他的头顶,“魂兮归来!”
又略有些不满地道:“想什么呢,叫你半天都不应。”
“……啊?”秦念久懵懵抬头看他,“……说了什么?”
“我说,我要找的应该不是她,她要等的应该也不是我。”谈风月执着扇尾,漫不经心地拿银扇敲着掌心,“她于城中等人,在城外亲设了层层结阵,又是招魂又是聚魂又是显形的,等的能是个活人吗。”
“……”对哦,倒是忽略了这点。这老祖虽然来路不明,却实打实是个活色生香的大活人,光是这就对不上号了。
秦念久仍沉浸在那股苦离愁的情绪里没回过味来,呆呆地问他,“……那,现在待如何?”
这阴魂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失了魂?谈风月心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才道:“要替三九解除禁制、找到出城的办法……这城里诸多蹊跷都离不了那宫不妄,当然还是得从她身上下手,探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哦,哦……行。”秦念久噌地站起了身,差点直撞上谈风月的下巴,提伞就预备往那山巅去。
……怎么回事到底?谈风月险险避开这动作莽撞的阴魂,反手拽住了他,“……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却听那阴魂满眼迷惑地反问,“不是去找宫不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