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这样的蓝祈,谁来替他坚守一颗清明的本心?
哪怕是敌方的聚落,蓝祈也觉得偷人家衣服和骡子这种事非常不上台面,良心上非常过意不去,所以把两人换下的那两件已经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价值的鲛绡华服留在了原地。
从这个角度而言,阿毛可能是世上最昂贵的骡子了,就是不知荒民愿不愿意接受他这份“良心”。
两人一路北上,荒民聚落逐渐减少,说明已经接近重央地界;然而不知为何,一路上竟连一支巡边队伍也没遇到。
虽然明知无论朝中有何变故都不会影响边境守军,更大的可能是他们正好没走在巡边的路线上,但这种隐约的反常还是让夜雪焕心中不安。
他有意加快行程,然而蓝祈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允许。
二月过半,南荒越发湿暖,虽还不到起瘴的时候,但夜间雾露极重,蓝祈受凉风寒,连日来咳嗽不止,眼下更是发起了低烧。
夜雪焕怕他病情加重,不敢再在夜间赶路,更不敢原地停留;好在还有阿毛驮着他,否则当真寸步难行。
如此又过数日,沿途已彻底不见荒民聚落,河道亦有了修缮过的痕迹,按说就应该是进入了边军的管辖范围,却居然依旧不见人影,既没有扰边的荒民,又没有巡边的边军。
蓝祈猜测是他们目前的位置偏西,冲突都集中在东面矿场附近,所以西边冷清;夜雪焕虽觉蹊跷,但暂时也只能这么认为。
这日黄昏时分,他们又绕过一座山头,山脚下终于见到了平坦开阔的土地,上面坐落着的小小村庄,以及其中零星散落的青灰色屋舍。
落日晚云,木篱炊烟,这样再简单平凡不过的边境景象,在夜雪焕眼中也显得无比温馨恬和。
二十余日的艰难跋涉,总算是到头了。
“蓝儿。”他拍了拍蓝祈的后背,“你看。”
蓝祈一直低烧不退,精神萎靡,蔫蔫地趴在阿毛背上,闻言才睁眼眺望山下,也终于松了口气,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夜雪焕牵着阿毛进入村中,此时正是晚饭时刻,家家户户都在生火造饭,一时竟无人察觉有外人进村。
当然村中本也没几户人家,远不如东面矿场附近的村落规模;蓝祈的猜测应当不错,他们确实还在西边。
夜雪焕敲响了最近一户人家的院门。
陈旧褪色的木门吱吱呀呀地打开,前来应门的是个身形佝偻的瘦小老妪,发鬓霜白,肤色黄黑,满脸皱褶,看着能有七八旬的年纪;但边关上穷苦辛劳,容易显老,这老妪应该没有看上去那么垂暮,至少眼中清明,脑子还没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