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脚下的竹林步道快要走到尽头,夜雪权才淡淡道:“没想到第一个与我说君臣有别的,竟会是容采。”
言下之意,他代政一年,始终恪守本分,不曾落下任何话柄,竟似乎隐隐在驳斥夜雪焕小题大做。
夜雪焕平静回道:“我为边疆封王,守好边境、管好封地就已经是本分,不过是如今情况特殊才涉足朝政,待得时局稳固,我必然是要抽身的。而二皇兄既然在亲征期间代政,往后就必要辅政,常伴君侧。有些话从前能说,如今却未必;有些事从前能做,如今也未必。”
夜雪权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意外,“从前父皇在时,也不曾见你这般小心过。”
夜雪焕将掌中那只小手握得紧了些,意味深长地回道:“家中有人了,我自然要小心些的。”
蓝祈心中微甜,歪着脑袋靠在了他肩头,却也知这不过是个借口。皇子和亲王的立场本就不同,当皇子时可以说是强势竞争,当了亲王还要军政一手,那便是极其敏感的问题。夜雪渊不见得会猜忌他,但他必须让全天下看到他对皇帝的谦谨恭敬,否则他的扶持就又成了别有用心。
西北总督被撤之后,朝中才总算相信他真的不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好不容易洗去了狼子野心的恶名,自然不能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细节再被人诟病。
真要计较起来,夜雪焕心里未必就有多少敬意,夜雪权也未必就不够谨慎,但大部分人往往都只看做到面上的。
夜雪权自是看不到他二人的小动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再不言语。两人在竹林尽处互道晚安,便各自回了寝殿。
夜雪焕一早就吩咐了准备浴池,回去时池水正热,便拉着蓝祈换了浴衣,泡在池中替他沐发。
两人在水中亲亲抱抱,彼此湿热的呼吸混杂在潺潺水流里,却又心照不宣地停留在蜻蜓点水的接触上。夜雪焕洗去蓝祈发上的皂沫,让他趴到池边,替他梳开纠缠的发结。
自加冠之后,夜雪焕就让蓝祈开始蓄发,如今已经过了腰,发梢却越发细软难以打理。夜雪焕时常这般亲自替他洗净、梳顺,再仔细沥干,以金桂精油护理。蓝祈纵然发丝不密,却也养得黑亮水滑。
夜雪焕每每都爱不释手,梳理起来不厌其烦,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梳顺了小半之后,突然叹道:“我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二皇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