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童玄带人将她拘了起来,她还一直在急切表示什么都愿意说,只是之前被打落了半口牙齿,如今脸歪嘴瘪,说话漏风,也听不清在喊什么。童玄嫌吵,干脆就把她的嘴塞了。
绿罗见了蓝祈,自是高兴万分,尤其天气转暖,蓝祈不那么畏寒了,脸色红润了许多,她更觉欣慰。但蓝祈不能久留,在山上住了一夜,第二日便要下山。
山上消息闭塞,腊月里又大雪封山,根本不知丹麓城里已然天翻地覆,就连皇帝都换了人。松留峰与主峰之间就隔着三四个山头,云雾里隐隐还传来了祭祀的鼓乐声,这才知晓竟是新帝在封禅祭天。
当时的凶险之处,蓝祈自然不会说给她听,轻描淡写地告诉她一切安好;绿罗也识趣地不过问,只轻声叮嘱:“临戈郡外就是戈壁荒滩,虽不说是穷山恶水,但也贫瘠苦寒。我知王爷疼你,必不会亏待了你……但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晓。”蓝祈看着童玄将苏葳绑在马上,亦轻声答道,“楚后是先帝之后,如今新帝登基,按祖制,灵位要回归夜雪氏祖祠,王爷则要在封地重建灵宫,遥奉香火。到时候你若愿意,我让王爷为你寻个好人家……”
“我不愿意。”绿罗回答得极其干脆,“我对王爷立过誓,要终生侍奉娘娘灵前。”
蓝祈抿了抿唇,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就当真不想……过寻常人的日子?”
他对绿罗亦有愧疚,且不同于对夜雪薰的愧疚;夜雪薰的热毒到底是齐晟光欠下的债,但绿罗至今为止的命运却是他向楚后求来的。虽是脱离了罪奴的身份,但终生困于灵宫之内,也未必就比为奴好上多少。
如果可以,他希望绿罗也能像个寻常女子一样,有寻常的家庭,住寻常的民巷,每日里柴米油盐、灶火炊烟,夫妻相敬、邻里和睦,不必有多富裕奢侈,只需要平淡温馨。
这才是她本该有的生活——或者说,是蓝祈希望她有的生活。
“自爹爹获罪以来,你我都不可能再是寻常人。”绿罗微笑道,“你跟在王爷身边,过的可是寻常人的日子?”
蓝祈语塞,他自幼通读典籍,一张嘴文能句句风雅,损能字字扎心;可在绿罗面前,他却似乎很容易词穷。
“我自幼在娘娘身边,虽是婢女,她却教我读书习字,教我世理人情。我资质愚笨,娘娘也从不嫌弃,就连苏葳那个老刁……咳,老宫妇也不敢苛待于我。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爹娘,但在娘娘身边的几年,当真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