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焕也不由惊叹,这番对答果真妙到了极致,以青蓝作比,直言自己优于兄长,却也始终没有踩低兄长,就连傲也傲得中肯明晰,对自己与他人都有着准确的判定和认知,眼界显然已经凌驾于多数人之上,任谁听了都要拍案叫绝。
而最具冲击力的事实是,当年的蓝祈……才不过五岁。
他忍不住想象,当年的蓝祈小小的,粉嫩嫩的,甚至可能还奶声奶气的,睁着一双黑亮的杏眼,一脸平静地对太傅说出了这番言论,让原本心怀不屑的太傅大惊失色——那模样一定可爱透了。
他本可以看着这样的蓝祈长大。他们本可以一起长大。
“果真是你……你怎么会……”
殷简知呆立当场,紧紧抓着蓝祈的衣袖,苍老而干枯的双手颤抖不止,眼中老泪纵横。
蓝祈当年虽有神童之名,但真正开始被全重央所知晓,却是从殷简知去过东海郡之后开始的。
太傅身为帝师,虽不能涉政,却能深远地影响到皇帝;殷简知当年大张旗鼓地收学生,某种程度上也是想要考验蓝祈的心性,将他从小置于追捧之下,看看他是否能经受得住诱惑。然而这学生没让他失望,学生他爹却被陡然而来的名誉蒙蔽了双眼。
齐晟光自然其罪当诛,可老太傅也曾追悔,若是当年自己不要那般高调,只偷偷把这孩子带回来培养,是否就能避免后来的一系列惨剧?是否是他的一念之差,才害得夜雪薰热毒缠身、蓝祈家破人亡?
这笔账当然不可能算到他头上,然而负疚感却在他心底压了十余年;如今蓝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只能让他头晕目眩、恍若隔世。
“蓝儿这些年一直在为母后办事。”夜雪焕不想过多解释,说得十分含糊,“如今事情办完,便留在我身边了。”
殷简知叹道:“当年我曾求楚后法外施恩而不得回复,只道她当真铁面无私到了这般地步,原来……原来竟是将你收为己用了……”
蓝祈和夜雪焕同时抽了抽嘴角,只怕当年楚后会看中蓝祈,还是托了这位老太傅的福。
殷简知心绪难平,抓着蓝祈仔细打量,越看越觉得欢喜,然而很快又看出了些不对味来。楚后既然洗了蓝祈的身世,自然不会让他去做什么好事,所以老太傅也知趣地没有过问。可毕竟是为楚后做事,他只以为蓝祈这“男宠”之名不过是个幌子,此时却看见他领口下若隐若现的红痕;又见夜雪焕虽然穿了件高领外袍,却也遮掩不住脖子正中那个齐齐整整的小牙印,顿时气得须眉倒竖,拔出腰间的戒尺,啪地一声抽在夜雪焕小臂上,骂道:“竖子!你母后为重央保下此等人才,却让你如此糟蹋!”
夜雪焕:“……”
这戒尺他幼时挨过无数,时隔十余年,猝不及防又吃了一下,倒不如何疼痛,却不禁呆住了。
蓝祈也惊呆了,根本顾不得殷简知在说什么,忙去撩夜雪焕的袖子,见他小臂上横亘着一道鲜红的尺印,伸手抚了抚,眼里满是心疼,态度简直不能更明显。
殷简知见状更怒,一把将蓝祈拉到身后,斥道:“你不必委曲求全!老夫替你做主,必不教这无耻竖子欺侮了你!”
夜雪焕哭笑不得,堂堂西北边帅、楚后嫡子,手中有军有权,多少人趋之若鹜,在太傅眼里却是个“无耻竖子”,还认定是他用强权“糟蹋欺侮”了蓝祈,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但见太傅对蓝祈如此维护,又觉心中欣喜,忍不住看了蓝祈一眼,笑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