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就是他的小家,后来季家前来寻求庇护,季原初无动于衷,不是他无情,而是他看不见了。
已经见过苍生之苦,怎么还会看见一个家宅中的小事?
一般季原初说话时,墨凛从不说话,他很沉默。
他这人话不算多,他只听不说,只是从后背紧紧拥住他,有时候会把下巴搁在他肩头。
这就是墨凛的全部反应。
墨凛抱着他,收紧了手臂,突然问:你还有多久?
嗯?季原初本在想事儿,被问得一愣,墨凛在问他还剩多少寿元。
他以为墨凛不在乎这件事。
墨凛一直无动于衷,好像季原初明天就去死也行,今天怎么突然问他这个。
季原初不大喜欢聊自己寿元,矫情。他挺怕听者会哭,对方一哭他还得去哄。
但墨凛铁石心肠,肯定不会哭,季原初道:十年。
墨凛沉默。
季原初看不见背后的反应,盯着眼前摇动的草杆子,自顾自道: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我这么折腾自己,寿元不多还有十年可活。
但凡人可没有了,凡人寿元不多,一两年便要走奈何桥。
有时候觉得修行者没必要忌讳谈生死,活了几百年了,也该够了。
季原初没说全这句话,对于修行者来说,死亡缓慢,寿命绵长,更像是一种惩罚。
连死都要折腾个十年才能死。
金蝉残片还在你那儿?墨凛问。
季原初嗯了一声,用不上了。
以他现在的寿元,再用一次金蝉就死了,他想过要不把自己困在某一个时间,醉生梦死算了。
但他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此生没有什么纯粹快乐的时候。
回到过去也没意思,还不如跟墨凛在这儿折腾。
死在墨大人身下,也算是风流了一辈子。
墨凛环着他的腰,问:能给我吗?
季原初身体一僵,像是听到了什么鬼话,他回过头。
墨凛脸上没戴眼罩,跟季原初相处轻松舒服,他不必刻意遮掩自己。
季原初并不怕他这只眼。
季原初凝视着他的紫瞳,他的眼中有个紫点,与墨凛对视时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主人。
紫色瞳孔很璀璨,在这灰蒙蒙的典牧司中漂亮得像是一件珍宝。
季原初在看,墨凛便随他看,坦坦荡荡,无所谓任何人窥视。
季原初看不懂他,要金蝉干什么?
他半开玩笑道:怎么了?你是打算等我死了之后怀念我吗?
金蝉的效用是回溯时间,在拿到金蝉前,他知道前人都怎么用金蝉。
有一个修行者死了道侣,他难以从道侣死亡中走出,于是他找到了金蝉,一次次回溯时间。
他重新走过一遍道侣走过的路,与她重新相遇相知相爱。
他尝试过改变死亡的结局,但结局难以撼动,他不可避免地送道侣去死,这样重复成千上万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