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孤攥着笔,一笔一划的在纸张上,写下了墨色字迹。
……一战,伤八千六百九十二,亡一万两千六百三十一……
一笔一划,书写的不是奏与天子书,而是这诺大土地上,无辜的性命。
江山之重,原来如此。
第77章 决意 ...
生平第一次, 知道原来孤胆小如斯。
生平第一次, 知道万事不随孤之意。
孤坐在石块上, 看着端盆进出帐篷的小兵,看着被扶进去又抬出来的伤患, 看着沥拉了一地,已经变成了黑色长线的血痕。生平第一次, 知道战场残忍如此,死去的反而比活下来的, 更加幸运。
孤抱着腿坐在石头上,看着那些咬牙不让自己叫出声的青年,看着那些明明已经面色苍白却说自己还能够撑住,让他人先上的青年,看着那些手挽着手, 声声字字哀求着同伴坚持下去的青年。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每个人都不容易。
或许真的是所见不同, 孤曾以为这世上只有孤一人活的艰难, 如今才知, 世人本就不易。
营地中不见四肢健全者,丞相说那些人去清扫战场了, 那些死去的兄弟总要有人收敛尸体。况且就让尸体那么暴于荒野,无论于情还是于理都不和, 就连敌军也是如此,双方想携一同清扫,互不打搅。
在孤看来, 这样的行为真的很奇怪,昨日还是刀剑相向,今日就一起做活。
可丞相说,那是百年前帝王定下的规矩,入土为安,如今也算是景朝传承百年的风俗了。若是谁打破了这风俗,才是那个要遭学子唾骂,遭天下人指责的人。毕竟生者争执,又何必牵连逝者。
死者为大,便是如此。
或许是孤偏颇,可孤就是无法放下。
但无法放下又能如何,如今做主的并不是孤。
哭啼声从营帐中传来,少年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如天地崩塌,孤抱着自己的腿坐在石头上,心中一片寒凉。身上忽然一重,回头去看,是将军将他的外袍披在了孤的身上:“你的伤还未全好,怎么出来了。”
“又死了一个呢。”知晓是他,便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拉了回来,将注意力搬回了放着帘子的帐篷,“今日,已经是第三十七个了。”而现在还不到正午,甚至太阳还未完全高挂天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