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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却笑了,他摇头:“老臣看错了陛下,事已至此, 便是老臣自作自受啦。”他的语气很轻松,完全不像是深入大牢的囚O犯, 倒像是十五年前尚书房中, 那个背着手慢慢咏颂着诗词歌赋, 志得意满的太傅。

“说起来你这间牢房,上一个睡在这里的, 还是丞相。”抬头去看头顶铁牢上的‘天’字,“不过丞相没你这么好的运气, 让朕亲自前来。”

“那可是臣的荣幸了,能与丞相大人齐驱并驾,享受同等的待遇。”太傅笑的很释怀, 并不像是因为大错被囚O禁于此的囚O徒,“丞相大人当年三元及第的盛况老臣已然记忆忧心,彼时老臣还为科举,便立志要成为和丞相大人一般的顶梁柱呢。”

太傅的口气,像是最初成为朕先生时的样子:“臣当年,果然没有看错陛下啊。”老人摇头晃脑,“最初陛下向臣走来的时候,臣就觉得看见了整个王朝的未来。如陛下一般生机勃勃,聪慧又果决。”

……朕看着一袭白袍的太傅,并不知他为何与朕讲起往事。只是看着这样的太傅,一只被冰封的心却开始动摇,明明在过去十五年里都不曾动摇的决定,在这一刻被质疑:“这次来,只是问你一件事。”单刀直入,“同你密谋的人,是谁?”

“陛下当时只有这么高,”太傅并没有回答朕的问题,他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还没到老臣的腰部,抓着老臣的袖子询问臣‘你以后便是孤的先生了么?’”他笑了起来,眉目慈善得如同邻居家的老人。

“同你密谋的人,是谁?”第二遍。

太傅恍若未曾听见朕的问话:“老臣那个时候就在想啊,太子殿下这么纯善,以后定然是个仁慈的帝王。陛下既然将太子殿下交托于臣,臣定然也不会辜负陛下所托,将自己所知所学所会,尽数传授于太子殿下。”

“可就这么想着,第二年,却出了事。”

闭上眼睛,即便是不想被太傅那些言语动摇心神,可脑海中的触痛,从骨子里翻滚而上的阴冷,母后瞪得大大的棕色眼眸,小伙伴跪在朕身后时撕心裂肺的劝阻,都不是朕能够遗忘的:“如果你想要用这些往事打消朕想杀你的心,那就是白费功夫了。”

太傅对朕的冷漠只是报以微笑,自顾自的说着:“在成为陛下先生之时,老臣曾经见过先后。虽然只是在先皇的书房中匆忙一瞥,却也瞧见了那是一个尊身气势尊贵,还有牵着陛下时的满目慈爱。”

气势尊贵,朕信。可满目慈爱,还是算了吧。看着太傅在那里自说自话,像是内心剖白:“你想要从回忆里得到什么?”

作为回答,太傅抬眼看着朕笑出了声:“陛下着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先后,也不像是先皇。虽然都是废话,但是这都是一个老臣临终前的碎碎念念啦。陛下为了自己的目的骗了老臣这么久,如今连着点儿耐心都没有了?”

他在说朕登基的这五年中,昏庸无道的形象。不过那还真不是装的,而是朕真的懒得去费那么多心事和功夫,掌控一个混乱的朝政。有那个功夫,朕早就和阿骨一起在梧桐树下,下好几局棋了。

而且这个位置,朕也是真的不想要:“朕一惯没什么耐心。”

“陛下有。”太傅带着微笑慢慢摇头,“陛下是这个天下,耐心最好的人了呢。”

没人接他的话语,太傅也不显尴尬:“陛下一直在考验朝臣吧,看看谁能够对着权势仍然保持本心,看着谁才是最适合登上帝位的人。所以才会放权于朝堂之上,不理政事,不顾天下意愿,因为陛下想要摆脱这个位子吧。”

到了现在,他看出来了又能如何呢?招了招手,身着藏青色长袍的男人如鬼魅一般从墙角走出,搬来了一把有靠背的椅子放在朕的身后。知晓今日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了:“先生若是有什么想说的,直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