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气得从地里爬出来,夜夜挂在他俩床头吹阴风。
再万一,他死了,旁人又以为谢晏没了靠山,像五年前那样欺辱他,那良言也不是个能护住食儿的,到时候人家把他家里搬空,一个铜板都不留。他饿得没饭吃,只能左边一家求点,右边一家借点。
吃得多了,还不起,人家就逼他卖身。
他呜呜咽咽,哭哭啼啼,嘴里喊着“五郎救我”,旁人也不会怜惜他分毫,只会嘲笑他有个早死的无能男人。
“……”裴钧霍然瞪开布满血丝的双眼。
不行,他死不瞑目!
于是这几日,裴钧一发困,就咬破手指,用涌出的指血在布帛上写遗书,从留的府邸、钱财、奴仆,到名下的诸多产业商铺,还有城外的庄子之类,都给谢晏。
谢晏一个人在京里不安全,干脆封个王,给他块有食邑的富饶的小封地,让他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过得顺遂。还有丧事不用大操大办,省下的钱都留给谢晏花销,他虽吃得不算很多,但是挑剔,如果饭菜不精细,他宁愿不吃也不愿意动一口,难养得很。
钱少了他怕谢晏饿着。
裴钧写一会歇一会,想到什么就赶紧写上,省得哪时眼睛一闭就来不及了。
对,还要让谢晏守孝,这个也得写上……先守个十年的罢,不够再加。
裴钧写完,头靠在石壁上沉默了一会,又睁开眼,咬了咬手指把守孝那句给涂掉了。
算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葡萄,如果是自己的,终究是自己的,如果不是,强扭来的也不甜。他裴钧都成一抔花泥了,还管得了葡萄喜欢哪支藤架,就让它去罢。
裴钧脑子里混乱,高热令他有些神志不清。
恍惚中,外面轰隆一声,分不清是雷声还是什么。
一串水珠从上方落下来,滴在裴钧脸上,又滑到唇边,他伸舌尖抿了抿,湿润了一下干涸的唇-瓣。他以为是石缝里漏水了,便想着要把血书收起来,若是淋坏了,到时候字迹辨不清就糟了。
他积攒了一点力气,收动着手臂攥紧血书,同时缓缓睁开眼睛。
裴钧:“……?”
他竟看见一张日思夜想的脸。
裴钧愣了一下,这是什么,难道是幻觉,还是死前托梦?他倒是在一些志异杂书上读到过,若是一个人执念够深,临死前便能魂凝不散,飘至故乡,千里入梦。
裴钧一错不错地看着面前这张脸,他生怕自己一眨眼,这梦就散了。
他死死地盯着谢晏,突然单手捧住他的脸,亲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闯入齿关,狠狠在他口中一番搜刮,还重重咬了一下,直如饿极的猛兽般尝到腥甜,才尽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