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谢晏想了想,微躬下腰身,“陛下害怕摄政王?害怕臣,怕臣是摄政王的耳目和奸细,恐臣和摄政王密谋,对您不利?还是有人告诉陛下,您若插手政事,摄政王终有一天会容不下你,像对待大皇子那样对待你?”
小皇帝吓了一跳,忙道:“自然没有。”
但心里显然是这样想的。
夺宫那日,裴钧浑身浴血,一手提剑,一手拽着大皇兄的人头,踏上鸣銮殿的台阶。那副血染的画面,小皇帝这辈子也忘不了。
这让他如何不害怕摄政王。
谢晏叹了口气:“有些前尘恩怨,你那时还小,并不知道。大皇子不端不仁,平日便多仗势贪赃枉法。先帝病重,他起兵逼宫,甚至派兵控制了多位皇子和半数朝臣,实非明君之选。况且大皇子一直视殿下为眼中钉,还险些毒杀殿下。两人势同水火,那日殿下若不杀他,日后死的便是殿下……这是为将、为君者必做的舍弃。”
小皇帝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他想问,既然摄政王能舍弃大皇兄,是不是将来也会舍弃我呢。
但他不敢问。
谢晏知道小皇帝可以听懂,继续温声道:“许多人指摘殿下残暴,屠戮手足、戕害忠臣,颠倒是非。陛下,您很聪明,您仔细想想,除了大皇子,殿下当真对兄弟冷血无情吗?对待朝臣、子民,殿下又是否真如流言所说,残暴不仁?”
那场夺宫之变,只有大皇子身死,其他参与逼宫的皇子,最重就是贬为庶人,或者发配到穷山僻壤。剩下的兄弟如今都各自领了封地安居乐业。
更不说魏王这样的,死活不愿就藩,摄政王骂得倒是很凶狠,罚也罚了不少,却也没真的降罪。
这些年被杀的大臣们,虽说死法凄厉,但罪状条理清晰,无一冤错,都是该杀该罚之人。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期,摄政王用这些看似酷厉的手段,确实起到了杀鸡儆猴之效,正因为百官对他的惧怕和忌惮,才让动荡的大虞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平稳了下来。
至于那些三天两头叱骂摄政王残暴冷酷、动不动就要触柱死谏的,他们骂摄政王的嗓门,比宫外卖猪肉的都响亮了,如今还不是都好好地活在朝上。
不得不说,大虞这几年在摄政王的治理下,确实风调雨顺,蒸蒸日上。
小皇帝顺着想到这些,心下动了一动,有些动摇。
……其实摄政王对他也不差。
尤其是那年,已身为太后的母妃得了种罕见难治的疾病,宫里太医束手无策,是摄政王遍寻名医为她诊治。
后来母妃薨逝,他哭得大病一场,是摄政王不分昼夜地照顾他,喂他吃药,还抱着他,哄他说,太后只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回到了月亮身边。如果他思念母亲,可以向着月亮祈祷,母亲都会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