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纪不大,当年被奉为新一任观主时还未及冠,如今十数年有余,愈显神态飘逸,似清风中徐徐而来。白衣紫裳,戴上清芙蓉冠,更有离尘脱俗之感。
申紫垣平静地翻过一页典籍:“殿下在此抄过多年经书,理应习惯了才对……可是有什么心事?”
裴钧换了支笔,半趺而坐,冷道:“孤最大的心事,就是想将你这道宫早日拆了。”
申紫垣轻笑一声,视线从背后书架上扫过,登高取了一本经书,递给裴钧:“既然殿下觉得《太上三元赐福经》无趣,不如抄这本罢。倘若殿下能因此清净自性,我也算殿下诚心,不与你为难。”
裴钧拿起一看,皱眉:“……佛经?”
“嗯。”申紫垣随手翻过一页,散漫道,“我这‘抄经殿’虽名为修行之所,其实也是座藏书阁,三教典籍皆有,种类繁多。以前有个人爱读书,颇为喜欢来我这里,心情烦闷时,他便好坐在此处抄写佛经,以静心平气……这是他抄过的其中一本。”
裴钧掀开看了几页,比之道经,更枯燥。
更加不知道他何故突然讲起别人的事情来。
别人抄过,他就也该抄了?
申紫垣闲心十足,轻轻饮了口清茶,才抬指点了点他所在的方向:“就在你如今坐的这个位子,用的正是殿下手边的玄香墨。我看他悟性好、灵性也高,当时有心将他收为弟子,他却说红尘未破,牵挂甚多,狠心将我拒绝。”
“后来,他许久不再来,我不死心错过这样的好苗子,便派人打听,才得知他落水重病不起,伤了神智——实在可惜。”
裴钧手一抖,笔尖在纸面上划出长长一道。
他先是怔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
这个“他”……
申紫垣抬眸瞥他一下,眼半眯着:“便是诱你频频走神、魂游天外的那个他。”
裴钧冷声:“……并无此人。”
他不欲接续这个话题,只当没听见,匆匆提笔抄了两行。
“殿下在此静沐,乃是为国祚祈福。”申紫垣闲懒地又取了另一本经书,“不过贫道有个朋友,他也曾遇到此类的事情。我给他出了个主意……”
他慢慢张合唇线:“以解相思之愁。”
“……”裴钧手彻底顿住,一大滴墨落在纸上。
什么相思之愁,哪来的相思,哪来的愁?!
申紫垣道:“需知小别胜新婚,虽不能相见,但可以物传情,精心挑选的一些小物,那人得了自然欢喜,不仅没有怨恨,反而两人愈加情浓呢。”
裴钧沉吟片刻:“真有此事?”
申紫垣但笑不语。
他慢慢阖上了手边的经书,仿佛洞穿人心的魔鬼、或者忘川途边吃人记忆的妖邪,盯着摄政王微微变化的脸色,唇边抿起一丝笑容。
“现在,殿下——能够静心抄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