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秦御体内那种平衡被打破了?这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体内有与神明比肩的力量,他知道什么?他怎么配?
荣厉等了太久,这种辛勤付出的等待早已积累成数不清的负面执念压在心头,出现这种他不想看见的结果时,他接受不了的。
更何况,秦御正在加速与种子融合也就罢了,他的魂咒居然就此因为融合被打散了!!
秦御听秦宗林这样叫自己的名字,就像小时候一样,就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样——
可他的胃中忽然翻江倒海。
与这样的秦宗林靠得越近,他脑中的陌生记忆就越完整。
那种现实与谎言的巨大反差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撕裂开来。
他看见荣厉占据了秦宗林的身体,杀死了秦夫人,抱起奄奄一息的自己。
看见荣厉与秦宗林争夺身体的控制权,看见荣厉亲手将那粒恶种埋进他的身体,看见这个男人满意的笑……
秦御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心中有种几乎爆裂开来的情绪。
秦宗林见自己没让秦御听话,又重复了一遍:“小御,过来。”
“我是你父亲,你不听我的话了?”
秦宗林的表情渐渐扭曲,他撑着自己宛若枯柴的胳膊,似乎想要从床上起来,但是他这具身体却怎么也撑不起来。
荣厉还是难以接受这副垂老的身躯,他渴望变回原来那个自己,他眼中闪过憎恶,连语气都重了几分,再也装不下去了。
“杂种,你敢不听我的话!!”
秦御扶在门框上的手指尖泛白,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不似荣厉,将一切惊恐和狂躁都摆在脸上,他勉强消化掉了所有血淋淋的情绪,然后朝秦宗林扯出一个苍白却狰狞的笑:“小心我杀了你。”
既然你骗了我快二十八年,既然你利用我这么久,既然你毫无悔意,小心我杀了你。
秦宗林,或者说是控制着这具身体的荣厉,突然被对方变得有些怨毒的眼神给震慑住了。
待他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孱弱的普通人给吓出一身冷汗,便愈发羞愤,他苍老的面皮之下仿佛有黑色的毒虫在爬动,残存的力量变得愈发不可控制。
随着秦御一步一步走进,他愈发感觉到了那股暴涨的力量,就算他再不想承认,直白而深刻的感受也告诉着他,一切都失控了,他根本把握不住这个孩子。
或许曾经,他可以利用对方的无知和养育之恩来控制他。
但是,当他发现了自己身怀何种不俗之时,仅凭自己的残魄,是绝对没胜算的。
不对……
就算发现了,他也不该是这样的……
他处心积虑,苦苦经营这么多年,他该是秦御最亲近的人、最亲近的依靠才对,他早晚要让秦御知道真相的,但在他的设想之中,对方会因为这种残酷的谎言而心智崩溃,再加之恶种的负面影响,他才能乘虚而入。
可是现在,他确实有些难过,可却远不如他所想的那般痛苦。
想到最近秦御的巨大变化,想到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秦家的小姐,秦宗林就止不住心中的戾气。
而此时,姜妍正将所有后院的小客人都放进安全的屋子中。
外面的乌云越来越沉,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姜妍望着那一片愈发漆黑的乌云,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这颗扎根于主人心头的恶种正在随着主人的躁动而感到不安。
绿色的疯子在深林处疯狂抽动着,粗大躯干的表皮之下,根根神经都充满暴虐之气,倾盆大雨随着一声闷雷落在地上的时候,隔着瓢泼的水幕和被大雨激起的水雾,深林中隐约抽动出无数绿到近乎发黑的触手,在暴雨中狂舞着,朝这座宅邸而来。
与此同时,屋中的墙上、地上、天花板上,彩绘爬出冰冷的墙面,铺满了房子内部。
姜妍站在屋檐下,蹲下身,伸手,握住条扭曲着的藤,她的手被上面的尖刺刺破,流出鲜红的血,血染在墨绿的叶子上,令万千条同根同源的疯子同时颤抖。
她受伤了!
无数失控的藤愈发扭曲,但却又变得小心翼翼。
姜妍握起手中那条稍细的藤枝,它似乎想逃跑,但是动作却有些笨拙,其他正在发疯的怪物感受到了那股温柔的触碰,在闷雷与暴雨中慢慢变得安静、乖顺。
白裙子女孩被张牙舞爪的怪物围在中间,其中一根细枝的尖刺已经退去,它慢慢绕在姜妍的手腕上,冰凉的感觉搭在姜妍的手腕,她感觉到了它那股无助的情绪。
它在求助,但却依然像个让人恐惧的怪物。
“不要怕,”姜妍轻抚它的枝叶,暴雨之中,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是它听见了。
*
随着秦御的逼近,秦宗林愈发感觉到那股恐怖的气息。
与此同时,墙上爬满了墨绿色的怪物,那疯狂又充沛蓬勃的力量超越往常,秦宗林原本还不甘胀满的怒气瞬间塌陷了一脚,染上了一丝恐惧。
他试图收住眼中的恨,姿态丑陋的祈求:“秦御,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父亲,是我陪你长大的,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秦御却面无表情的冷眼看着这一切,任由扭动着的怪物从天花板、墙壁和地面钻出,然后爬上冰冷的仪器,爬上病床。
“我会报恩的,”秦御的面容开始变得苍白,但是他却开始一步一步走近,“你想要它,我就给你,父亲。”
他的声音有点轻,似乎真的在报答自己敬爱的父亲。
无休止侵蚀着他心血的恶种慢慢爬上秦宗林的床,它竟不需要一个完整的28年,现在就提前成熟了。
那股贪婪的力量盘绕而上,荣厉的残魂又听到了那恐怖的桀桀私语,没受过伤的他都没办法在它的手下活命,更何况苟延残喘的他。
秦宗林的眼珠暴突,凝出密布的红血丝,衰老面皮下的恐怖鼓动愈发明显,他想要不甘的嘶喊,但是却喊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