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夏养兵养马,是为了安定来的?”二皇子气急拍桌,“你成不了事便说成不了,何必拿这些荒谬的言语来搪塞我!我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我们的盟约作废,统统作废!”
如意平静地看着他摔东西叱骂,慢条斯理地道:“殿下也不是一上来就信了妖王,是他帮你除掉了七八个难缠的政敌,又替你蛊惑了圣心,您才缔结盟约的,不是吗?”
“那又如何,你现在攻不破大乾那城墙,一切就都没有用!”二皇子横眉,“念在往日你立功也不少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五日之后你能带你的妖兵站上那堵城墙,我便可以再给你建五百座庙宇,否则,我就像今日这般,将这边境上的一百多座庙统统砸毁!”
“用不了五日。”如意道。
二皇子一听,神色缓和了些许:“你早说有这样的信心,我也就没这么生气了——几日能成?三日?”
“一日都不用。”她微微一笑,往他面前迈了一步。
狂喜之色涌上二皇子的脸,但下一瞬,那喜悦就变成了恐惧。
亮着灯的营帐里倏地溅起了一道东西,落在帐篷皮上,慢慢浸染出红色。巡逻的士兵依言站得很远,没有注意到主帐里的动静。
远在九河郡里的沈岐远突然回眸。
“怎么了?”宋枕山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什么也没有啊。”
“枕山。”他盯着夜幕里的一颗星星,喃喃开口,“有神骨的妖怪,能再变回神仙吗?”
宋枕山无奈地抹了把脸:“你知道答案的,又何必问我。”
那副骨头在原来的柳如意身上,所以才叫神骨,但现在她是妖,在她身上的骨头,那就是妖骨了。不是人人都能像普华那样走火入魔还能得到神妖双修的机缘,大多数的该是神就一生是神,该是妖的就一生是妖。
“再说。”他叹息,“柳姑娘为什么要变回神仙?”
他俩都是神修,所以才会觉得神仙好,可柳如意一生的悲剧都是从修神开始,她上岐斗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和朋友,但上了岐斗山,她却失去了她的族人和朋友。在她眼里,神仙是见死不救的半个凶手,也是被天条禁锢无法自由的傀儡,为什么还会想修神?
沈岐远闭了闭眼。
“有动静了。”宋枕山突然指了指夜幕。
他睁眼看过去,神色一动,连忙将穹顶裂开一条缝。
太上真君翩然而至,化为凡人模样从旁边的巷子里走出来,见着他们就笑:“二位诛妖积攒了大功德,我特来道喜。”
沈岐远一把扶住他作揖的手:“那块神骨呢?”
“莫急莫急,在这儿呢。”他笑眯眯地将神骨还给他,“如你所说,这的确是修神者柳如意当年的神骨,上头还有她剔骨的记忆,天帝看了很是不忍,特赐了二十粒增益修为的仙丹,让我带下来。”
听着这话不太对劲,沈岐远皱眉:“只带了仙丹?”
太上真君有些尴尬地拢起袖口:“这个,我们回去的时候,普华神君已经见过天帝了,他的说法与你的说法有出入,加上我等都没有亲眼看见妖王显出普华的脸,故而这罪名……怕是不好定。”
荒谬!
沈岐远沉了脸色道:“他失了神骨修为大减,难道不也是证据?”
“普华说他斩了妖王,元气大伤。”太上真君叹息,“他还带回了妖王的头颅,没什么可质疑的。”
“他就是妖王,能带回什么妖王的头颅!”
“你别着急,事情是这样的。”太上真君连忙解释,“有知情的真君查验过,那确实是妖王的头颅,流的也是妖王的血,旁边甚至还放着妖王的玺印。九重天上做事也是讲证据的,这般证据确凿,我们几个凭一截来路不明的神骨,实在是难以争辩。”
沈岐远冷笑:“少说也是修炼了十几万年的人,竟就任由这么个小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青神慎言呐。”太上真君吓得捂住了他的嘴,心虚地抬头看了看,见穹顶仍在,才松了口气低声道,“他法力是不怎么高,为人处事却是极好的,天帝信他,天上不少神仙也愿意帮他说话,这事我看就到此为止吧。”
“不可能。”沈岐远拂开他的手,“我与他的私怨且先不说,他蛊惑人间帝王,私昧香火,又修妖道,违背天条。这样的人若仍旧位列神册,天下修神之人岂不都成了笑话!”
不再看太上真君,沈岐远带宋枕山一起,大步往城外的方向走。
“哎青神,你还要去哪儿?”
“他能厚颜无耻地回九重天去诓骗,就一定也会再到妖众之间称王,我去对岸等他。”
神仙既然无法裁决,那他就在他露出妖王面目的时候将其打死,也算替自己与柳如意报仇。
“去不得呀,那是你职权之外的地方。”太上真君连连劝道,“你过河法力就会减半,再与柳如意遇上,更是会引来天罚!”
青白的锦靴僵在半空,沈岐远回眸,陡然恼怒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当神仙究竟能做什么!”
第168章 我只是大乾的守护神
“沈大人冷静些。”宋枕山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神明在世,本就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是大乾的守护神,不妨多替大乾想一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沈岐远侧睨眼眸,眼角的泪痣都微微泛红,“我都知道他会怎么做,却只能站在这里看着,待他像没事一样回去做妖王,再带着大夏卷土重来——他是还能重来,我也大不了再挡他一回,可这沙场上死去的人呢,他们还能活过来吗?”
宋枕山和太上真君对视一眼,都有些答不上来。
好不容易抓到妖王的把柄,好不容易能平息这一场大祸,却因着所谓的证据不足,就要让这些凡人一遍又一遍地重蹈覆辙,换做他们也是想不通的。
可是。
宋枕山还是没松开手:“你这一去,大乾没了护佑,更是必败无疑,到时候死的就不止是沙场上的这些人了。”
身后的九河郡仍旧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明灯高悬,老人拄着拐杖感慨地眺望着远处的九河,妇人端着饭菜追喊自家儿女,孩童尖叫四散,又咯咯嬉闹地跑回来倒作一团,白胖的手脚又柔软又稚嫩。
——城里所有的青壮年男子都充了军,一旦大夏攻破城墙,这些人就没活路了。
沈岐远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