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一响,四下皆静,沈岐远将东西放在托盘上,指着问她:“无忧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凡人用的手帕?”
如意跪在下头,没好气地道:“手帕一向是凡人的定情信物,无忧是被男人以情爱逼至绝路的,成妖后身上自然会带着这让她痛彻心扉的东西。”
居然知道手帕是定情信物,看她当初大方送给周亭川的样子,还以为她不知道呢。
沈岐远抿唇,指向下一件:“那这个簪子?”
“大人以为我会用木簪?”如意嗤笑,“我妆匣里最次的也是一枚鹊踏枝黄玉簪。”
话是说的事实,但怎么听着总觉得刺得慌。
沈岐远拿起了最重要的物证:“这酒杯总是你会仙酒楼独有的,上头还刻着会仙二字。”
“那只能说明这只无忧的情人以前是个酒鬼,且爱来会仙酒楼饮酒罢了。”如意抬眼看他,“我酒楼里每天都要丢上三五个杯子,为此还专门与城西的瓷坊定了每月初三补送酒杯。大人若是不信,尽管去问。”
一堆的东西,当真没一个与她有关。
沈岐远沉默半晌,轻声道:“这妖怪怎么什么都带在身上。”
“无忧在走投无路之前也是普通的良家女子,大多因为在人间讨不到公道,怨气过重,不生不死,才会被迫变成妖怪。她们会把记忆深刻的东西戴着,以免岁月漫长,忘了男人给自己造成的伤害。”
如意抬眸:“如同神仙斩妖是天职一样,她们杀男人也是本能。”
“那也不该滥杀无辜。”沈岐远有些生气,“能去当苦力的人本也是些走投无路的难民,他们又有什么错。”
如意沉默了。
他心疼凡人,她心疼妖怪,两人说不到一块儿去。
临安附近这些无忧原本是好端端吃香火度日的,前日突然暴动,她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原因,她们就朝人动了手。虽然也算助了她一臂之力,但她不太喜欢这种在掌控之外发生的事。
她笃定沈岐远无法定她的罪,就是因为这些无忧压根不是受她指使。
但沈岐远显然是不信的。
他沉声道:“我会派人去会仙酒楼报信,有劳掌柜的留在衙门几日。”
第130章 你只能与我一起放灯
如意觉得好笑:“无凭无证的,大人要扣押我?”
“非是扣押,只是暂留。”沈岐远眼皮也没抬。
大乾律法,对有疑点的涉案人员可暂留于衙门中不超过三日,三日之后,若还无证据,便要将其放归。
他知道最后总会将她放归,但偏就要多留她这三日。
眼里寒光折射,如意没有再说话,毕竟强权压人,说也没用,干脆两手一伸,任由衙差将自己押到后头的瓦房里去。
瓦房在离大狱不远的院落里,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好地方,门一打开,灰尘和发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如意万分不悦地进去,只见屋内杂物堆积,都没有干净的地方能坐。
细眉往下撇,眼眸里恼意渐深,她看着后头跟进来的人,讥诮地道:“大人折辱人的方式真是日日不重样。”
绛紫色的袍角跟着拂进门槛,沈岐远瞥了一眼四周:“往常所有涉案之人都是羁押于此,难道偏要对你开特例。”
说是这么说,瞧着衙差都退了下去,他还是抬手,任指间白光倾泄而出。
纯白的光卷走了灰尘和脏污,胡乱堆砌的桌椅板凳被重新安置,木床上头铺起了崭新的被褥,房梁上垂下几片水色纱帐,连圆桌上都落下一块淡青色绣暗花的锦布作饰。
如意怔了怔。
她转头看着这人,张口欲言,然而沈岐远没给她机会,接着就在这干净的环境里落下了法阵。
“这阵法不能挨脏污,也算便宜你了。”他面无表情地道。
如意:“……”
这人的嘴还是这么硬。
望了一眼窗口上密密麻麻的符咒,她轻叹了一口气。
今日是天庆节呢,街上肯定十分热闹,原还答应了那小郎君要去放河灯,眼看着也是不成了。这院子空寂寂的,阵法一落,连看守的人都不用留。
她认命地往桌边一坐,耷拉着眼皮道:“那我就不送大人了。”
沈岐远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抿唇开口:“想不想赎去几分杀孽?”
妖怪杀孽越重,往生之时就越痛苦,所以就算是恶贯满盈的妖怪,也会时不时做些赎杀孽之事。
如意兴致缺缺地撑着下巴:“大人呐,我被你关这儿已经很惨了,大过节的还去做善事,岂不是更惨了?”
“不用做善事。”沈岐远看向外头,“放天灯就行。”
放天灯?如意将信将疑地起身。这么简单的事,若是有用,这天上还不飘满了——
自门口往外望去,整个夜空之中的确飘满了天灯,赤橙黄蓝,什么颜色都有,自下而上冉冉升起,浮飞如星辰,盛大又热闹。
她眼眸刷地亮了,手往旁边招:“快快,哪儿能买到这种灯?”
沈岐远冷笑:“你将我当跑腿的使唤?”
话说着,手一翻,十盏孔明灯便排在了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