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他是寻求刺激,没想到竟是认真的,连她来人间的机遇,都是他的费心图谋。
沈岐远早就把自己的心捧给了她,炙热又滚烫,是她没在意。任他在自己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剖白,也只当是助兴的诳语。
所以在画舫上知道她放走了云程,他才会气成那样。
不,如意现在回想当时沈岐远的神情。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难过吧。他瞒天过海地想与她厮守,她满心想的却是成全另一个男人。
雷声如巨石刮顶,夹着轰鸣声一路奔向慧明山。
她回神,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哪里值当。”
宋枕山对她这态度十分不满,刚想再说点什么,如意却就动了。
她将自己一半的妖力汇聚成珠,放在了他的手心,而后便收了撑着穹顶的手。
宋枕山连忙借力将另一半穹顶撑起来。
再抬眼,露台上已经没了如意的身影。
他皱眉看向远方雷起处。
慧明山上洪水横流,百年的大树都被连根拔起,顺着浑浊的雨水一路跌落山腰。电光在山后撕裂苍穹,黑沉沉的天像是要塌下来一般。
山顶的空地上的土已经焦化,沈岐远盘坐圆石之上,背脊挺直,周身绕浮着纯白的微光。他闭着眼,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又重新被覆盖。
天罚不会对任何神妖留情,再高的修为,扛三下也是肝胆俱裂。
他不由地想起多年前那场神妖大战,兵荒马乱的战场里,也曾落下过天罚。
她以身受下,败退万妖窟;他功德圆满,胜登凌云殿。
那时候他就很想问她为什么会引来天罚。可惜之后的千年里,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天雷透身,周遭的白光如碎裂的瓷片一般飞溅开去,沈岐远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白茫茫的一片伴随着刀剑刮蹭的嗡鸣声,持续不断。
有人好像朝他奔了过来。
巨大的轰鸣声里,她扑上来张开手臂,将他紧紧地护在了怀里。清冽的雨水味道混着淡淡的酒香,充斥着他的鼻息。
是谁呢?
他脑海里好像有答案,但那答案被狂风拉扯开去,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意识消失的前一瞬,沈岐远释然地松开了一直皱着的眉。
“沈岐远。”如意抱着他,被近在咫尺的天雷吓得站不直腿。想唤醒他,但怀里的人好像昏过去了。
他这么厉害的神仙都能昏过去,也不怪她怕这雷声了。
如意咽了口唾沫,半眯着眼往天上看了看。
电光如同被禁锢的鱼,罩在乌云里,没有再继续往下落。
她眼眸亮了亮。
是了,天雷不劈凡人,她现在是凡人的身子,可以免遭这酷刑。
揉了揉发软的腿,她费劲地将沈岐远扛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
地上焦土厚得如同铁板一般,看起来天雷已经落过不止一道,她来得迟了些。好在身上这人还一息尚存,只要回去好好养着,应该能恢复。
脑袋里崩出了些养天罚之伤的食谱,如意有点纳闷。怎么会记得这些东西?她又没受过天罚。
摇摇头,她抓紧了沈岐远的胳膊。
天雷可免,这大乾内外的暴雨之势却是免不了,如意一回到会仙酒楼就继续撑起穹顶,沈岐远被安置在三楼的厢房里,她一回头就看得见。
宋枕山看着她狼狈得不成颜色的裙摆,以及虽然昏迷但是没有什么皮外伤的沈岐远,动了动嘴角,终于是没有再说什么。
这场大雨持续了整整三日,就算有穹顶撑着,临安城里不少低洼的地方还是被淹了,街道上的积水没过了膝盖。雨后寒流瞬至,和着没退的水,冻得人哇哇直哭。
如意和宋枕山是被酒楼里的人抬进各自的房间的,两人都精疲力尽,不知何时就失去了知觉。如意的脸色尤其苍白,整个人如同一张濡湿的薄纸。
拂满和小荷叶都急得直哭,贺汀兰倒是勉强稳住了心神,拿了热水给如意擦身,又换了衣裳,确认她只是累得睡着了,还给她煮了些清粥。
雨后第二日,街上排起了长长的领救济粮的队伍,会仙酒楼也大开其门,布一些粗面馒头与粥食给遭难的百姓。
如意就在一片嘈杂声中睁开了眼。
“东家东家。”赵燕宁竟是第一个凑上来的,神色紧张地问她,“我是谁?”
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如意一把推开他坐起身:“我是累了,不是傻了,你问的什么话。”
屋内几个人都齐齐松了口气,拂满红着眼道:“您也睡,睡太久了,我很,很担心。”
摸摸她的脑袋,如意问:“外头雨停了吗?”
“停了,大家一切都好,酒楼也没什么损失。”贺汀兰犹豫地道,“只是沈大人……”
心里一紧,如意抓住她的手:“他怎么了?”
几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她皱眉,也顾不得别的,踩上绣鞋就出去找人。
昏迷前沈岐远是在三楼的,但三楼毕竟不是住房,他们应该将人移到二楼了,二楼这么多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