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像他,不用我说,你当然是看得出来的。”
谢时目光定定地看着商榷,一字一句像重锤一样砸在商榷心上。
从见到谢时第一面,他心里就有种荒诞的念头,只不过后来事情繁杂,这过于惊悚的猜想被压了下去。
现在,谢时顶着这样一张脸,说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商榷却听得清楚明白。
不是巧合。商榷和谢时相像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原本的谢时应该是……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商榷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余光瞥见踱步到周野的救助摊点旁帮忙的父母,瞬间连呼吸都觉得痛,失去任何思考的能力。
只能怔怔地听谢时继续往下讲。
那些断续句子串联起的故事,像飘散在空中的云烟,又像渺渺的唿哨,从千年前回荡至今,梦呓似的让人晕眩。
“我快忘干净了……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忘了也许是解脱,原本这法子,前世今生,只能留住一边。”
“……好想念草原的天空啊,春天牧草长势最好的时候,随意倒进草甸子里,仰头是遥远的天空。
唿哨一声,游隼、海东青都在头顶盘旋。拉满弓箭射去,被对穿双眼的大雁下雨似的落下来……”
“草原……草原后来没了。”谢时本来闭眼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忽然睁开眼,双手抱头,神情痛苦,“火,焰气冲天的火,把草原烧了干净!草灰肥沃了千里土地——后来楚国、吴国的土地……”
商榷看着痛苦到五官扭曲,连呼吸都急促到快要窒息的谢时,心里也像烧了一把大火,把千头万绪都烧成旷野,什么都不剩下,却又什么都串联起来。
“你,和傅忆是什么关系。”商榷喉结上下滚了几遍,才吐出这一句。
问的不是谢时,而是,“你”——藏在谢时身体里,草原的遗民。
谢时摇头,“记不清了。但他恨我,我知道。前些年,我还记得更多的时候,我也希望他恨,最好恨意能毁掉一切。但我现在记不清了,趁着还没彻底忘掉,我想告诉你——”
他看着商榷,目光里是横亘千年的苍凉,“草原不会回来了。过去的人也不会回来了。但从前的人经历过的苦难,你们不必再承受。”谢时轻轻在猫猫头上抚触,“你有猫,他有人,已经很好了。放过恶人,也放过好人,别把一切都毁了。”
谢时仿佛说了篇禅语,曲折幽深,说完晃晃悠悠地走向离开天台的楼梯。
商榷哑着嗓子喊住他:“你……他,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谢……谢时,是怎么死的?”
谢时没回头,思索之后只回答了其中一个问题,“草原上,受长生天保佑的血脉,天然拥有逃出生天的新生之力。”
这样说来,傅忆的生母,就是这样的血脉。那她和他又是什么关系?换言之,以用着谢时身体的他为媒介,傅忆和商榷,算是什么关系?
谢时迈步继续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