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熠也觉得自己无耻,他的无耻似乎只用在了霍闲一人身上,索性旁人不知,他便也不在乎,说:“我知道是你救了曹旌。”
外头又下起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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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正午,裴熠在办差大院的一行随从里见到了曹旌,彼时他穿的是粗布麻衣,灰头土脸带着布绒帽子,将额头遮的严实。他站在一行人的最后,出门的时候霍闲叫住了他。
曹旌自醒来便被霍闲安排混进了随从之列,他对霍闲不熟悉,但裴熠日日都在他眼前,他们才共事过,知道他的为人,况且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相信裴熠身边的人。
待人都撤了,四周只剩他们。
屋内落针可闻,曹旌颔首示礼,他不说话的时候这样打扮和下人无疑,但一开口便立刻能让人感受到他已经刻进骨子里的那种文人特有的谦逊。
裴熠打量着他,窗格的缝隙中透着微弱的日光,光线暗淡,他却目光如炬。
曹旌叫他这么看着,越发的忐忑起来。
“曹大人,又见面了。”裴熠说道。
曹旌不敢与他直视,微微弯着腰点头道:“侯爷。”
霍闲坐在另一侧不说话,裴熠示意曹旌坐,曹旌婉拒了他的好意,站着说话。
“我不与你说旁的,曹大人同我一起到柳州办差,赈灾一事曹大人办的无可挑剔,怎么惹来了杀身之祸?”
曹旌喉间一动,他一个手无寸铁的文人,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现下身份都不敢暴露,可谓是如履薄冰。
“你不说,本侯也能猜到。”裴熠单手搭在桌沿,有一下每一下的敲击着桌面,说:“那日我和修竹带越州,只有曹大人知道,本侯差点死在路上,相比曹大人也知道,可本侯爷命大,活到了现在。”
曹旌一听,这话不对劲,脸色一变,赶紧解释:“侯爷明察。”
裴熠看了一旁专心喝茶的霍闲一眼,笑着说:“此事先放在一旁,没能带走我的人头,他们是交不了差的,可好歹还有你,你是个文人,取你性命可是要容易的多,可你也还活的好好地,谁救了你,你想的到么?”
屋里只有裴熠的声音,曹旌听他这样说,把目光投向霍闲。
“曹大人别看我。”霍闲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把玩着茶杯说:“我可没这个本事。”说罢侧首挑眉,笑道:“是吧。侯爷。”
裴熠没说话,曹旌便知道了,他刚刚一直都站着,听霍闲这样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说:“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裴熠起身扶起他,神色忽然沉了下去,说:“你还是不说么?”曹旌犹豫之间裴熠忽然又说,“你不说本侯替你说,往年户部灾银都是根据地方上呈的奏折,如数如期下放,蔡闫只管出处不管用处,从国库划完一笔便算了事,可灾银从国库到百姓手里,要经过无数人手,这样一来真正落到百姓手里的就只有极少部分,然而这事蔡闫只算得上是失职,算不得多大的罪,真正出问题的是灾银出了户部之后的流向。我思前想后就算蔡闫被隔了职由你上任,但灾银还会从国库出,这事还不至于要了你的命,蔡闫是你姑父,你在户部多年,他的事,你最清楚,他或许念着亲情不想你死,可若是他跟你之间只能活一个,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这个让他从户部尚书跌到一介布衣的小侄,牺牲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