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进屋后便吹了灯笼换成屋里的蜡,松开她的手,柳千千没有反驳。
乖乖洗漱完,又等师兄同样结束了杂事再进屋,她已经挂好了捕灵网的微光帘帐。
对方进屋时见她还醒着,似乎有些惊讶:“还没睡?”
柳千千回头看了师兄一眼,她这次没开口,只是抿抿唇,拍了拍身边的塌子。
一顿之后,师兄的眼神变软了,他快步走过来,低声问:“又睡不着?”
当然,柳千千并没有睡不着,不过她是不会主动解释这个小误会的,她缩到塌子里侧,留出另一半余裕,师兄坐了进来。
不过她很快察觉一点异样:“头发还是……湿的……?”
帐内很安静,只有窗边油灯一点亮意,融在捕灵网的微弱光芒之间,柔和如梦。
师兄的眸色带着水洗般的清润,对方脸侧一绺半是潮湿的墨发凝出水珠来,又顷刻滑落,顺着对方喉间的曲线一直滑到了稍显凌乱的领口,落在光洁如玉的锁骨弯处。
素净内衫的领口边缘已经有暗色的濡湿痕迹了。
“啊,方才只随意擦了擦,忘记用干燥术了。”师兄回过神来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刚要抬手,却被她按住。
她拿起一旁的布巾朝师兄展了展:“我给师兄擦头发。”
师兄好像再次惊讶起来,但他眸光晃了晃,只愣了片刻便很快微微偏开视线,慢慢听她的话转身背过去。
头发有些长,哪怕是带着潮气,依旧轻飘柔软。
也因半干着从屋外进来,大抵算得上师兄身上温度最低的部分,不过就进帐这么一会儿,已经沾染了帐里的暖意,变得温温的。
柳千千像对待什么名贵草药一般,仔细托着半湿的发段放在布巾里,又用她近日正渐渐恢复的弱小灵力慢慢烘,那点水汽透过微湿的布料浸润到她的掌心,好像连带着蒸发出一点清清淡淡的香气,让她心尖变得痒痒的。
不过因为师兄正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瞧见师兄撑在塌边的手似乎稍稍用力了些,指尖扣着床沿,原本的透白中晕出一点粉红颜色。
等她慢慢往上擦,才发现师兄的耳朵也红了。
她看着师兄发红的耳尖,手上动作未停,脑袋却已经被可爱到有些晕晕乎乎,而后她稍微跪着起身些方便操作时,目光掠过师兄的头顶,想念起了猫猫耳朵。
好久,好久,没有摸到毛茸茸了。
不过,若是变出毛茸茸的耳朵意味着师兄会难受,大概还是摸不到为好。
柳千千很快镇定一下心情,慢条斯理地帮师兄擦完头发。
等她说了完成,背对着她的师兄似乎暗舒了口气似的放松了些,只接过她手上的布巾放到外侧塌边的柜子上:“好了,耽误了不少时候,早点睡——”
但柳千千很快蹭到师兄身边,又摸出了一个小巧盒子。
师兄回身时顺着她的动作低头一看。
“梦盒?可昨日不是才用过……”
他们之前约定,以师兄的胃口和她制作梦盒的频率,三天吃一次。
“这是加餐,”柳千千眨了眨眼睛,极为认真地冲师兄道:“因为这几日都是和师兄一起睡觉,所以做的梦特别甜。”
这话明明应是有些油腔滑调的,偏偏少女讲起来满脸严肃认真,有种古怪的可爱。她黑白分明的杏仁眼睁大了望过来,像是要增加什么可信度似的,但面颊上微微的粉红像是泄露了一点点羞涩。
透过暖黄灯火,岑钧月甚至能看见对方面上极为细小的绒毛,晕了一点点轻粉后,变得很像是……水蜜桃。
他听说过,水蜜桃特别甜。
也许和她口中,与他有关的梦境一样甜。
少年偏开视线,克制了自己吻过去的冲动。
“你是不是憋了话想说?”
又是擦头发又是加餐的……,许是她察觉到了他有心事,不管是灵契的作用,亦或是因为他们越来越亲近……其实他也一样,她能很快感知到他的情绪波动,他又何尝不是?
约摸是被他一下开口问住,对方怔了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同样在他身边坐好,低声道:“我只是想让师兄高兴些,师兄的心事如果不想说,不说也可以,我——”
他侧头,能看见她埋着脑袋因为被揭穿而露出的丝丝羞愧,仿佛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小扇子似的眼睫颤了颤,因为睡时拆了发辫,深棕色的软滑长发垂落耳边,鼻尖都红了。
明明在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只又犟又倔的小刺猬,却独独会对他流露出这种不知所措的真诚柔软,就像……他是被她时时看顾着的,特别在乎的,独一无二的珍宝。
真像是做梦一样。
仿佛从她醒来后,主动亲了他那一下开始起,就掉进了一个绮丽的梦。
正是因为太过美好,待他养成习惯,若一朝醒又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孤零零地呆在那个院子里,他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甚至光是想想,都觉得心口一窒,像是心脏猛地别攥住,有些难以呼吸。
“人与妖……果真有那般不同吗?”
闻言,柳千千一愣。
她被师兄揭穿,下意识生出种做错事来的不好意思,然在她有些忐忑地找补后默了半晌,师兄忽然问出这句话,她再抬头,就见对方的视线正凝在她脸上。
那双漂亮眼睛里的光亮有些脆弱,像是临近暖春的冰面,又脆又薄,只差一点点力量便会崩碎。
人与妖?转念一想,她很快明白了师兄的意思。
并且就在明白过来的那个瞬间,她心上再次酸酸胀胀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是鹿儿和江悌的经历,激发并加重了师兄的不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