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妇在场,季三叔拉不下脸来给儿子赔罪,一桌子好饭吃的尴尬无比,阿英见他们有话要说,也怕再吃下去自己胃疼,便早早的下桌去。
阿正季晨旭满腹的话不知该如何说,酝酿了半天才开口,阿正,爹对不住你,我知道我走了之后,你大病一场险些险些,但爹不后悔,我等男儿饱读圣贤诗书,为的就是报效朝廷安黎民社稷。
家庭和黎民社稷能扯什么关系,还不是让自己儿子,在乡野待了二十几年,还不是死了也没见到自个亲爹,季正则不知道原主临死前,到底有什么念想,是因为爱而不得的情伤,还是因为亲爹的抛弃。
只能面色凝重的把后世酒桌上,万能的四个字吐出来,我都明白。
见儿子不再冷脸,季晨旭接下来的话就好说多了,他道:我们季家饱受皇恩,大昭有难必然不能坐视不理。
刚刚出去的阿英去而复返,见里面正气氛严肃便端着酒壶,站在门口静静的等着。
季晨旭沉重地道:我自幼长在京城,与镇国公府的世子和二公子一同长大,自是情同手足,北疆世子罹难天子被俘,这叫阿爹如何能坐得住。
镇国公府世代镇守大昭北疆,世子徐严庭待我如亲弟,他就这么窝囊的死在了北狄强刀之下,北疆烈土一夜之间成了人间炼狱,阿正啊季晨旭哽咽出声,我去的时候已经是月余之后,那焦土之上的血腥气,隔着几十里都能闻到。
大昭将士的尸骨堆成一座山,烧了一个月都没烧完,你说说,你说说这得死多少人,季晨旭带着哭腔,阿正,我不能不去。山河有难他不能不去,他心爱的人生死未卜,他不能不去。
而他却不能与人言,只能像个懦夫一样祈求儿子的原谅,季晨旭一时间难过的不能自已,同是一时间赶过去的季博宇也面色凝重地看着季正则,正则。
古人的文人风骨,生长在现代物欲横流的社会季正则从前不懂,但过去一年了他多少也明白一些,古代的开疆扩土保家卫国,都是用一条条人命填成的,他叹了一口气道:爹,我懂,不怪你。
镇国公镇国公这三个字霎时间变得极为熟悉,世子徐严庭不知怎地阿英脑子里浮现一个男人的笑脸,那人总是笑着对他喊,阿英,阿英。
从幼年覆在那人膝头,到第一次被他抱上马,再到第一次策马疆场,那个面容粗狂的男人总是笑着对他说:阿英,阿英!我的好儿子,别怕!
阿英感觉周围所有的凉气都往他身体里塞,五脏六腑都凉透了,被大幕蒙住的过往,好像放到了他的手里,只要一拉就能排山倒海的呼啸而来,直至将他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