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佟语声确诊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血液还会流动。
他曾经不止一次抱怨过自己没有青春,但现在想来, 青春其实一直都在。
他撑着腰,面色绯红地站在滑板边, 像是每个刚奔跑完的少年, 恣意而畅快。
吴桥一看他的动作,计算出结果来:“累了。”
不等他回复, 就拿出纸擦擦站过的地方, 又掏出一根绳子系在了滑板前段:“请你坐车。”
他蹲下身拍了拍滑板,邀请佟语声坐上去。
佟语声玩上了瘾, 没有半分推脱, 便顺势坐到滑板上。
确认他盘好腿,吴桥一便牵着那根绳子慢慢往前迈开步子。
佟语声又一次看到街景缓缓挪动,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吴桥一这动作像极了老大爷遛狗,悠哉悠哉。
于是他仰起头,朝吴桥一叫了两声:“汪汪!”
吴桥一闻言, 有些惊悚地回过头。
——佟语声没教过他突然汪汪叫代表着什么情绪,他一面向前走, 一面一步一回头地盯着他的表情看:“什么意思?”
佟语声笑起来:“没什么意思,就是开心。”
开心的构成要件有点复杂过了头,吴桥一又在心里的小笔记本上记下“汪汪叫”这一条, 疑惑地扭回头去。
他们慢悠悠穿梭在树荫中,斑驳的树影把他们揉成一捧发光的碎片。
轮子滚动的声音惊起了一群飞鸟,它们在绿荫中扇动羽翼,掷下一串清脆的鸟鸣。
佟语声抬头看着那朝天空飞去的身影, 突然起了兴致,用蹩脚的播音腔讲解道:
“看,我们正在穿越的是有‘地球之肺’之称的亚马逊热带雨林,这里植被丰厚,动植物种类繁多,是万物生灵自由的天堂。”
吴桥一听到他的解说也跟着抬起头,头顶那葱葱绿意似乎真的变得幽深神秘起来。
往前不到几步,是一个戳在地上歪斜的老旧消防栓,佟语声伸手指道:
“这是位于意大利奇迹广场的比萨斜塔,伽利略曾经在这里投掷过两颗球,它们同时落地的声音敲响了整个物理世界的大门。”
右手边的一个小水沟上,为了方便骑车通过,人们横着搭了一块薄薄的木板,佟语声伸出手指,比出一个取景框来:
“刚刚和我们擦肩而过的,是英国的康河与剑桥,那里有无数名人留下的画作诗篇,有徐志摩没能带走的云彩,最重要的是,十六年前,它们所滋养的城市诞生了一个伟大的艺术品,也正是我们这趟环球列车的列车长,吴桥一。”
吴桥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跟着回过头来,精致立体的五官一半没在阳光下,更像极了古欧洲充满美感的雕塑。
他直直看向佟语声,这是佟语声第一次在他的透澈的蓝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也似乎是转瞬即逝间,他的眼底竟划出一丝笑意来。
佟语声从没见过吴桥一笑过,就像擦肩而过的女孩裙摆上的香水味,淡到让他怀疑是个美好的错觉,但却又真实得抓心挠肝,让他好半天都说不出半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