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他看到真正的关谣,而不是被褚明关在笼子里的那只狐狸。
潜伏在营中的三天,他一边怕关谣发现到他,又一边忍不住去偷看他。
可他看到的,多数都是自己不想看到的,褚明的顾虑果然没有错,关谣和梁令确实是交好的。
关谣会让梁令自然大方的牵着手走在任何一个地方,会不留心眼的跟梁令说任何话做任何事,从同吃同住到一起练兵溜马,两个人完美得找不出任何瑕疵。
相比褚明屡次允许下人在一旁看着两人行事,梁令不许任何人过分接近关谣,也不准守卫军夜里离他们住的营帐太近这一点,他也明白关谣为何整日挂着爽朗的笑容了。
他不可能得到的,褚明不知珍惜的,都是梁令紧紧握着的,都是梁令值得有的。
初次用情的人最怕也最忌讳的,就是让自己动心的那个人太过于惊艳和完美,以至于够不到、摸不着、得不到的时候,只有无穷无尽的煎熬。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韩白这辈子都不会产生逆反褚明的心理。
他的命是褚明的,可他的感情是他的,他不可能让褚明知道关谣此时此刻正和梁令过着怎么神仙眷侣的日子。
否则,以褚明争强好胜的心理,指不准会做出什么不可扭转局面的事,毕竟,他能为那个人做的,也只有这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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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八月,距离一举进垟关还有两天,北流竟然下起了薄雪。
肖阚的腿已经几乎痊愈了,这两日一直忙着带军队布阵,为时间紧迫而来的最后一战做着最后的准备。
西胡占据着整个大西北,肖阚花了两年时间才将幅员辽阔的三关并收,而北流只不过是个牧游寡国,若不是跟西胡勾搭上,大隶完全没有必要动用这么多人力来打这一仗。
但事已至此,这一仗已经到了非打不可的地步,并且是要打出一劳永逸的效果。
后天就起兵攻关了,关谣陪着梁令去看了看梁大帅。
梁大帅的墓碑立得很潦草,但朝中的意思是待到全军收关回京时,再另外给梁大帅封号加礼,并将灵冢迁回。
“爹,后天就要起兵了,孩儿就要替你报仇了。”
“我旁边的这位,就是我同您在信中说过的关谣,是孩儿的心好,今日总算让您见到他了。”
“爹,您在天有灵的话,就让这雪消停些吧,让我大隶子弟少吃些苦,尽早将这流寇给灭了,以抚天下安宁,保大隶千秋。”
“爹……”
梁令跪在墓前饮尽了三杯酒,又磕了三个响头,俯身在地上久久不动,关谣实在心疼才去把对方搀扶起来。
“没事,大帅一定听得到的。”关谣把对方嘴角的酒渍擦干,“有你,我们一定能捷胜。”
梁令用自己暖实的手掌包裹住对方冰凉的手,“待到此役捷胜,我想把我爹的骨灰带回白帝城,你,可愿意陪我一起走一趟?”
“梁大帅是?”
梁令点了点头,“这是我梁家祖传的规矩,死后要焚身葬骨,意在不留破损只身给天地万物吞纳的余地,如果我出事了,也一样。”
“胡说!不许出事,你要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关谣捂住了对方的嘴,“待到捷胜之后,我同你一起把大帅带回白帝城。”
梁令吻了吻对方的手心,“我若问你,愿意同我留在白帝城,你会如何答我?”
“我。”关谣的心很热,尽管这里天寒地冻,但他至始至终都感觉得到对方给他的炙爱,“说愿意,是愿意的,不过……”
“你愿意!”梁令眼里都亮了,“不过什么?”
“不过,兴许还没有到时候。”关谣还是一如既往的愧意满满,“我耽误你太多时日了。”
梁令却毫不在乎,“不,不是耽误,是我无能不能为你分忧,没有替你扫去前路障碍的本事。”
“你身负国任,本没有为我分忧的心力,我得你厚爱是前生修来的福分,你纵爱我,我明白,若是有那么一天到了,我亲自赴往白帝城找你。”关谣揣着良心,钻进对方的怀里说。
两人之间从未没有过任何承诺和约定,梁令不在意关谣对别人如何,关谣也不介意梁令有成家的那一天,两个人舒适的互相取暖了那么久,可是当关谣这话一说,这么多年对两人不进不退的关系好像终于向前了一步。
“好,好。”梁令搂紧了对方,“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关谣揪住对方的衣口,“必须答应。”
“你说。”
关谣郑重其事,不容玩笑道:“不要等我太久,兴许我……总之,你若遇到对的上眼的人,该如何便如何。”
其实关谣没说出来的是,兴许他没有命活到那一天。
“这世间,我找不出比你更好的。”梁令竖起眉头,“我……”
“我要你答应我。”关谣语气已经上升到严肃的程度了。
梁令自然明白对方的用意,他也明白关谣是真心待他,也不想辜负他,让步是对两个人最好的办法,“好,我答应你。”
“落雪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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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叔,落雪了。”肖阚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但没来得及看,雪花就化了。
宋玉披着厚厚的羔绒披风,他将手从披风下拿出来,搭到肖阚那只接雪花的手上,“莫要受寒了。”
肖阚屈起手指,将对方的手抓紧,“义叔,径云不在那两年,您一人在院中赏雪,会想起径云吗。”
宋玉的手如同置放进了一个暖炉里,肖阚将他拉过去一点,两人膛口相黏,宋玉抬头看了看漫天飞舞的雪粒,想起了很多个没有肖阚的日夜,不止是下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