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算账的先生好找,懂军政又会算账的就少了,你还是念着平都的那块地呢?”白秉臣略一思索,便看清了他的想法。
“砚方就是懂我。”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梅韶真想抱着人亲一口,可现在只能偷偷摸摸地做些小动作。
“手拿开。”白秉臣伸手到后头,打落那只在自己脊背上游走的手,眼中带了些许警告的色彩,“出门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的?”
梅韶撇了撇嘴,撤回了手。
“我念着的,可不止平都的那块地。驻城军那些老油子,平时又不打仗,白白养在平都也是便宜他们,不如在郊外开些地叫他们种种,也能解决些军用粮食开销,不然成日里靠每年上贡的税粮抵什么用,管得了缓管不了急。战火不过是一瞬的事情,到时候粮草更不上,有的头疼呢。”
“也是。”白秉臣颇有些头疼地按住了额角,道:“朝廷每年拨付的粮饷都有定数,可那点定数对于一些州府的军队是够的,要养活四大军候手中的兵将,那点定数不过是杯水车薪。可陛下也没有办法,他登基不过三年,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再说军候手中的兵权他也做不得全数的主,这些年来我文臣武将要管的琐碎事多,这种不急的也都没有管,现在听你说来,确实是该着手准备了。”
沉默了一瞬,梅韶突然道:“这六年,你很是辛苦吧。”
白秉臣恍惚了一下,脑中略过自己这六年的时光,竟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
先帝时期他一力辅佐赵祯和景王争斗,赵祯登上皇位后,他又将所有的心血都放在清肃辅帝阁的计划上,六年的时光过得很快,因为他从未有过停歇的时候,也没有人问过他是否过得艰难,哪怕是赵祯如今的这个帝王模样,也是他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
没有人觉得他会困难,会觉得艰辛,他的门下敬仰他,赵祯敬重他,百姓依赖他,他是黎国的右相,是辅帝阁的阁臣,是背着光鲜,手握权柄的白秉臣。
可他并不是生来就是这样的。
白秉臣轻声叹了一口气,回道:“还好。”
他是真的没有觉出些什么辛苦来,要不是梅韶那一句带着心疼的问候,他甚至都不会回首想那六年,在他眼中,已然度过的危机,哪怕在当时是多么的艰难,如今过了,便也不值得一提了。
“我回来了,砚方。”梅韶的手搭在他的椅背上,垂落的指尖就在他一侧头就能看到的地方,他以这种姿态隔空将白秉臣护在臂弯中,许下一个承诺,“我回来了,你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我会亲自看着军队屯田的事,等到在平都驻城军身上实践后,我会并拢两州的驻军也施行此法。都来得及,砚方,你别熬得那么狠,相信我,都来得及。”
“好。”白秉臣心中微酸,他听得到梅韶坚定的声音,可也能看见他垂落在一旁的手在微微地抖动着。
他在害怕,白秉臣知道,他是怕自己走了。
白秉臣放松了整个身子,倚靠在椅背上,脑袋正靠着他的腹部,以一种绝对信任的姿态将自己脑袋的重量压在了上面,“我会看着你,看着你功成名就,拜将封侯的。”
梅韶不说话了,就这么默默地站着任凭白秉臣靠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孟烨和商户签订完所有的东西,收完尾后急急要去追跑了的赫连勾月,只草草地朝着白秉臣和梅韶打了声招呼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