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骑马的人都手忙脚乱地套上蓑衣,戴上雨笠,落珠般的雨霎时顺着雨笠在他们眼前连成珠串。
梅韶勒住因雨势有些焦躁不安的马匹,嘴唇轻抿,叫了一旁的随从,附耳道:“去和后面的白大人禀报一声,道路泥泞,我带人在前方探路,让他们的车马跟在后头。”
刚听完随从的传话,白秉臣就从被风吹起的马车帘缝隙中看见梅韶打马上前的背影。
威虎山拔地而起,地势险峻,在暴雨的侵袭下乌蒙蒙的,酷似从大地伸向天际的犬牙,张大嘴等着他们深入腹地。
平日里马蹄的“哒哒”声全数被风声吞没,只隔着一人距离的交谈也变得艰难万分。一时耳畔只剩风急雨骤,不闻人声。
一声凄厉的马嘶声霎时划破雨幕,乱石自陡峰滚落而下,霎时就连人带马地砸翻一片。
宁宽见势不好,忙驱马掉头往回白秉臣的马车处赶,刚勒马回头,一声惊雷巨响,震得地面都抖动起来。
马匹受了惊吓长嘶着挣扎,一个甩尾就将宁宽颠下,他满身污泥地趴在地上,顾不上骤然摔落的疼痛,抬眼向马车处看去。
在乱石的滚动中,马车就像海上遭遇风暴的小船,剧烈地晃动着,被挤向崖边,推了下去。
一时间风雨无声,滚石不动,血迹自宁宽眼前蔓延开,他晕了过去。
在前方探路的梅韶已然在外围勒马看了半响,流动的雨水划过他神色莫辨的脸颊,他像是一尊石雕,融进这漫天风雨之中。
剑十六瞥一眼梅韶紧紧攥着缰绳的手,似是被雨水浸泡得有些发白。
他收回目光,道:“已经打理好了,要是有人查起,只会查到威虎山。银子已经给清,林虎向庄主致歉之前在酒馆的事,说他会守住嘴的。”
梅韶终于动了动眼皮,向山峦处看去,青烟还未来得及消散,被雨撕扯成烟雾,四处飘散。
“是炸药。”他牵起一丝苦笑,“想让他死的人还真不少。”
剑十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方才的惊天巨雷竟是埋伏在山际的火药迸发出来的。
“要属下去查查吗?”
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梅韶带头勒马往东而去:“不用了。让林虎派人落实尸首就......随地埋了吧。”
他突然自马上转头回看,阴雨连连,络绎不绝,给山间的葱木都蒙上一层灰色。
远远看去,乌云团团,深浅不一地晕染着,映照得水色深沉。
就在这放眼看去的灰黑之间,梅韶轻声道:“此处山葱林绿,水天澄碧,能安葬此处,想必他也是欢喜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复纵马而去,雨滴拍打在脸上,似是那年跪伏在白秉臣院中的那场骤雨穿过时间,追着他而来,而他驱马飞奔,甩落雨点,终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