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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雀始终未睁开眼,他好似放弃挣扎似的,在污秽又圣洁的海里下坠。

怎么会有人喜欢死在海里呢?

冰冷、寂寞、孤独地死去,没人歌功颂德,没人摇旗送行八百里,没人默念你的名字。

喜欢海葬的家伙,一定都是坏人。

任雀颤了下,他的指尖缝隙滑过水流涌动的力度,托着他的手腕微微上抬。海底的冷酷还没浸没他的每一寸骨骼,就有一只爪子缠住了他的胳膊。

睁开眼,海水蛮不讲理地挨在眼珠表面,酸涩和疼痛竟比超过了深埋在心底的恐惧。眼睛刺痛,他猛地闭眼,瞥见一缕向上飘起的发丝,在水中以曼妙莫测的弧度逃离他的视野。

“Etsi me offendisti,tibi ignosco.”

那声音太模糊,远在天边,又如降临在耳畔。任雀在水下沉浮着,嘴角浮出两串泡泡,像幼崽鱼类玩弄着换气时出现的景象。他的手指推拒水障,又在艰难的阻隔中失去力气。

“唔……”

气泡从唇边溢出,任雀的肺部涌进海水,后半声呻吟被海水打断,他无助地收紧手指,似要抓什么,挥舞了一下,就握住了一截细细的、滑腻的东西。

什么?

任雀已经来不及想了,因为很快,那家伙缠上了他。

他失去了实力,阿倩的身体远没有他自己的灵活,他甚至召不出锁链,刀锋也失去联系。有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腕,冰凉一截,逐渐收紧。

紧接着,任雀便动不了了——他的感知异常清醒,他在被戏弄。

五脏六腑散出炭火燃烧似的热,像脱胎换骨时的疼,他被那家伙拥在怀里,肌肤战栗,微微颔首偏头,却怎么也躲不开。

任雀不知道,海底暗流拂过他的身躯,青年英俊的脸在水中显得苍白又病态,仿佛长期被囚禁在海底皇宫的病弱美人,用力触碰就会碎成泡沫。

他身上披着棕白色梵文外袍,蝉翼般轻薄的纱料在海水推送下无法遮住躯体,他手腕纤细、身材清瘦,骨骼线条清晰,腰间系带半解,在海水起伏中欲盖弥彰。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指尖光滑,顺着水流弹动的方向向下游动。他体贴地拂过任雀的脸颊、唇角、锁骨、胸膛,宛如在戏弄到手的猎物。很快,他们的身体隔着水液贴紧在一起,明明是冰冷的,却好像在任雀脑子里炸开了一团火。

苍白锁链突破次元,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两人身边环绕起来,遥远凄旷的梵音在嘈杂沉寂的海底响起,如同高山松林间敲起的第一声钟,浑厚响亮。

任雀指尖一收,锁链绷直。心脏激烈的搏动声覆盖了周围所有的声音,暴涨的力量涌入瘦弱身体,他一下险些承受不住。

锁链停顿一秒,径直朝男人刺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