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棠把短短几行字读了好几遍,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郢皋的海棠、郢皋的新酒,还有郢皋的人,本不该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前面那十年,数来数去只有一团杂草般的命运,还有塞纳草原上呼啸不止的北风,他从凉兖走到郢皋,早就习惯了颠沛流离,至今学不会的,就是何为归处。
路千棠不再往郢皋写信了,军队经常去不同的地方演练,营地也时常在变,天气渐渐回暖,转眼又要入夏了,待在这里他反而觉得从容,路千棠很少会有怅然之类的情感,大概他那点本该有的离愁别绪都像当年的断霜江面,被那时的一阵北风冻得结结实实。
他还留在身边的,只有一朵干瘪的海棠花,他把那朵花小心藏在信封里,放在行囊的最底下压着,也不能时常拿出来看,怕一打开花就变成了碎末,那就什么都不剩了。
早间的操练刚结束,秦欢翎就远远地叫他,还冲他招手:“路骁骑!那边有野东西,兄弟们去猎猎,你去不去!”
路千棠哎了一声:“来了!”
秦欢翎是低他一级的飞骑尉,从五品的官儿,家境清贫实在不好过活,不得已当了兵,然而这人却生了一副贵公子的模样,性子却不贵气,跳脱的像个地痞。
营里经常在附近见到野鸡野兔子之类的东西,这些人便捉了回来算是一起开个小灶,上头不管这些事,只要别猎到附近牧民家养的东西就成。
其实逮到一会儿空闲也当是玩玩,最后还要比一比谁的猎物死相最好看,路千棠手底下的兵年龄也都不大,除了操练看得紧,他的规矩向来少,手底下的就更不拘着了。
这会儿他们追着几只野兔子跑远了,路千棠袖子挽到了胳膊肘,手里还提着两只打下来的野鸡,眼瞧着那兔子越跑越远,他就招呼了一声:“欢翎!回来,再跑出界了!”
秦欢翎闻言连忙叫人都回来:“回来吧!不追了!跑出去就麻烦了。”
他们的营扎在边境,再往前去就是吐谷溪了,两边的牧民时常会在交互地界活动,路千棠这一支就是被安排过来瞧着不要被心怀不轨的人混进来,平常倒也安稳,有时候脱了甲,有的牧民瞧他们年纪小,还会招呼他们一起吃羊肉,只是一拨拨的兵来回换,还没热络起来又去了别的营地。
几个小兵提着猎物应了声,就要往回走,不知道谁突然哎哟摔了一跤,路千棠回头看了一眼,说:“怎么平地还能摔?”
那小兵站起来,说:“好像有东西绊了我。”
路千棠顿时有种奇怪的预感,又折了回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秦欢翎,伸手把地上的浮土拍开,隐隐瞧见底下像是埋了什么,摸着有些粗糙,便徒手扒了土层,秦欢翎不解,俯身瞧他:“干什么呢?底下有东西?”
路千棠眼神中透着兴奋的光,说:“得扒出来看了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