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喂完她参汤,立刻又将干净的白布塞回她口中。
另一个接生的稳婆喊道:“娘娘再多用些力,孩子就快出来了。”
谢明珠双手抓着绑在床头,垂吊下来给产妇出力的白布条,浑身都在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着。
屋里的人没想到太子会来,不由大惊失色,忙要行礼,产婆们也跟魏行说了同样的话:“产房乃污秽之地,恐冲撞太子殿下。”
陆骁摆手,冷声道:“免礼,不用管孤,顾好太子妃。”
他大步来到榻边,半跪于地,握住谢明珠的手,似乎打定主意不走。
太子身份尊贵,产婆们不敢多劝,只好将注意力放回谢明珠身上。
陆骁伸手,腹指抹去她唇瓣上令人心疼的血迹,冷酷的面容露出温柔似水的笑容:“娇娇,我就在这,不怕。”
他俊美的脸庞毫无血色,也不知道是谁怕。
谢明珠脸上全是汗,就连纤长的睫毛也挂着汗珠,听见陆骁的声音,下意识握紧他的手。
“殿下……”她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紧攥着白布条的双手泛白无力,“你出去……”
她不想被陆骁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我现在好丑……”
陆骁接过青黛递上来的帕子,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汗:“怎么会?”
他低头亲了亲她苍白的唇瓣,语气温柔:“我所有的不堪与狼狈,娇娇都见过,难道娇娇当时也觉得我很丑?”
前世陆骁身陷梦魇及瘸了一条腿的模样,的确比现在的谢明珠还要狼狈上百倍,但是谢明珠从来不觉得他不堪。
谢明珠摇头:“没有,不管殿下变得如何,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完美的。”
陆骁冷峻的眉眼染上了难以言喻的柔和色彩,嗓音沙哑:“娇娇在我眼中,也一直都是最美的。”
如今拼劲全力,努力为他诞下子嗣的模样,更是比以前任何时候还都要美。
这么煽情的话,陆骁当然说不出口,他话锋一转,避重就轻道:“陈太医说了,孩子们跟你都不会有事的,娇娇别急。”
谢明珠专注地看着陆骁,目光里满是温柔眷恋。
前世她病倒于榻时,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嫌弃她是个累赘,这双手,也是这么握着她,冷静地告诉她,她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带她离宫。
哪怕她很可能会害他逃亡失败,他也从来没想过放开她,始终陪伴在她身边。
此时她因为生产,疼痛难耐,他依旧不顾产房污秽,毅然决然闯了进来,来到她身边陪伴她。
陆骁……
谢明珠腹中一阵剧痛,眼泪不自觉自眼眶滚落的同时,反握住陆骁的大手,痛苦的叫了起来。
谢明珠的力气很小,此时却将陆骁的手抓出一道道红痕。
该有多疼。
陆骁担心她抓伤自己,不由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手指。
“不疼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冷静地看着谢明珠,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站在一旁引导谢明珠吸气用力的稳婆,却看到太子的手在抖,也听出他声音干涩的厉害。
谢明珠疼得太厉害,眼泪一直流,她的脑袋有些混乱。
一下想,她应该听陆骁的劝,再过几年再要孩子的;一下又想,当年阿娘什么都不懂,还被忠勇侯藏了起来,没有阿爹陪在身边,却还是努力地将她和阿兄生了下来,还好好地将他们养大。
阿娘都能做到的事,她为何做不到?
等生完孩子,她一定要让陆骁把阿娘接进宫来,她要好好抱抱阿娘,告诉阿娘自己有多爱她才行。
孩子迟迟不出来,谢明珠用了太多力气,中途一度昏了过去。
陆骁见她脸色苍白,闭上眼时,气息更是微弱得近乎没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
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失去她的那场雪夜,恐惧与绝望疯狂的吞噬着他,差点就要当场失态。
所幸太医早有准备,听到太子妃昏了过去,立刻让稳婆灌下汤药。
谢明珠迷迷糊糊地醒来时,耳边是稳婆要她用力的声音,她累得睁不开眼,只感觉得到自己像是被人抱在怀里。
抱着她的人胸膛宽阔厚实,手臂强健有力,他正拿着帕子帮她擦汗,在她耳边低声乞求:“娇娇,快醒醒,这一次能不能别再丢下我了……”
谢明珠从来没听过陆骁那么脆弱、那么卑微的声音。
她突然一阵心疼。
或许是心慌意乱的关系,陆骁擦着她脸的手劲有点大,弄得谢明珠不太舒服。
谁都没想到,在人前向来稳重自持的太子殿下,居然也有如此慌张无措的一天。
稳婆们听见太子的乞求,面色微变,却没人敢多看一眼,只当作没听到,再度催道:“娘娘,再出点力,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只要再出点力孩子就出来了!”
虽然不是难产,但谢明珠这一胎确实生的辛苦,直到东宫开始点上烛火,将寝殿照得亮如白昼,孩子才终于呱呱落地。
陆骁找来的稳婆们,都是接生过双胎且经验丰富,谢明珠平安诞下长子之后,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是越发谨慎起来。
襄国公夫人与谢晚早就被魏行请到东宫,听到孩子的哭声,两人与太医们的面色均是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