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霏霏将母亲哄睡之后,轻手轻脚来到外头。
她不知道太子要带她回来云家,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物品,好在她进宫前屋里还存着自幼攒下的银两首饰。
何嬷嬷尽忠职守,云霏霏打开木匣子时,里头的东西都还完好如初。
她从里头取出两个小金锞子,塞到何嬷嬷手中:“何嬷嬷,我阿娘就麻烦您了。”
何嬷嬷可不敢收,连忙推拒。
忠勇侯府富贵泼天,金锞子这样的赏赐对其他下人来说再平常不过,可六姑娘平日的吃穿用度远远比不上府里的其他姑娘。
且不说大夫人的两位嫡女,就连与同样身为庶女的四姑娘比起来都差得远。
谢姨娘虽然貌美,姿色是侯府里所有姨娘之最,何嬷嬷敢说,就连京城有第一美人之称的相府嫡女何知岁都比不上她,可谢姨娘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不止行乐时的手段及乐趣远远比不上其他姨娘,还不懂得吹枕边风,久而久之就被其他姨娘拉开差距,连带如意轩两个小主子的赏赐都不如其他庶子庶女。
要不是谢姨娘还有个儿子,云老太太也愿意扶持这个孙子,特地安排云裴进宫当差,情况只怕更糟。
“哎哟我的好姑娘,您跟老奴客气什么。”何嬷嬷看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云霏霏,不停摇头。
云霏霏进宫虽然只有半年,却也学会了一些处世之道。
李之收买人心的手段让她明白,不能将何嬷嬷的忠心视为理所当然,她不顾何嬷嬷的反对,硬是将金锞子塞进她手中,转身就走。
来到小院门口,云霏霏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知道,沈言之年纪轻轻便当上太医院首医,不止是沈父为前太医院院判的关系。
沈言之是承恩伯府二房独子,沈父早丧,也不是长子,沈言之无法承袭爵位,沈母这辈子都指望儿子,沈言之却醉心医术,无论沈母如何软磨硬泡都不愿考取功名。
他性子执拗,若真对什么事或人动了心思,旁人如何也阻止不了,甚至越是劝阻,越要逆着来。
对于习医是如此,对于云霏霏亦是如此。
云霏霏刚进宫时,沈言之也频频到掖庭找她,后来不知怎么的,沈言之就突然消失了,如今她难得出宫一趟,沈言之定然不会轻易放弃。
云霏霏不想再生出是非,犹豫了一下,决定从人烟最少的那条小道回到前院。
然而很多时候,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沈言之无疑是聪明的,也十分了解云霏霏的脾性,早就猜到她会往哪走,还故意等到云霏霏走到一半才现身,叫她无路可退。
“表妹,我听宁王殿下说,你是太子新得的美人,此事可为真?”
小道偏僻,树影重重,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再不见旁人。
清冷的月光穿过枝叶间隙落在路面上,投出斑驳光影,也在沈言之俊雅如同美玉的脸庞投下阴影,暗影下他的神情不明,声音温柔却又充满愤怒。
云霏霏慌张地连连后退,见青年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但她怎么跑得过沈言之呢,三两下就被追上。
云霏霏脸色煞白,双腿抖得厉害,却佯装镇定,厉声喝道:“是!我是太子殿下新得的美人,沈公子最好不要乱来!你若敢动我,殿下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第20章 不由分说将人紧紧抱住……
云霏霏一说完就后悔了。
她的骨头差点被沈言之庞大的力道捏碎,痛得指尖发颤,白皙如雪的脸庞血色尽失。
云霏霏没想到素日里看起来温文儒雅的沈言之,力气居然那么大。
“表妹,你怎么这么傻。”沈言之声音里的温柔被痛苦取代,一字一顿的说话方式显示着他的怒火,与云霏霏印象中的腼腆木讷的青年截然不同。
小道周遭一片黑暗,只有几许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沈言之面无表情,漆黑的眼底弥漫着阴鸷。
云霏霏本就色厉内荏,如今双手被制住,再对上沈言之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感瞬间袭遍全身。
“殿、殿下……”她下意识喊着陆骁,雾蒙蒙的眸子写满慌乱和惶恐。
或许是梦的关系,云霏霏潜意识里认为无论发生任何事,这个人都会保护自己。
沈言之眼底阴戾一闪而过:“没关系的表妹,是我害了你,你一定是被太子逼的吧?表妹放心,不论你在宫里发生何事,我都会等你出宫的。”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云霏霏内心的恐惧却依然没有消减分毫。
她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像刚刚那样用言语刺激沈言之。
“表妹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找你只是想问清楚这件事。”沈言之似乎发现自己将人吓着,声音明显温柔下来。
他轻叹一声,松开手,想将人揽进怀中低哄,向来柔弱无力的少女却不知哪里生来的力气,猛地将他推开。
沈言之踉跄着后退几步,眉头微皱,再次追了上去。
云霏霏不敢往回跑,她知道自己得跑到前院才能脱困。
周围漆黑一片,树影重重,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逃亡的那个梦,她被陆骁背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里狂奔。
梦里她不曾看到陆骁口中的火光,现在,她却看到了。
点点火光划破夜空朝她奔来,其中包括她的兄长云裴。
当时背着她的殿下看到的,便是这般充满希望与温暖的景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