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行顺着太子的目光看过去,所有宫女皆欠身半福,低眉垂眼,姿态恭敬规矩。他目光锐利地扫视一圈,却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太子身上自然流露的上位者的气势很是压人,众人见他沉默不语,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除了盆里的炭火烧得劈啪响,时不时蹦出火星,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云霏霏面色虽然镇定,交迭于身侧的双手却渐渐泛白。
东宫那些传闻她也有所耳闻,对于心术不正的宫婢,太子向来雷厉风行……
云霏霏心脏重重一缩。
她在这种场合直视太子真容,还被太子抓个正着,也不知是否犯了大忌。
想到自己很可能会被撵出东宫,甚至还可能被扒拉出去当众惩处,以儆效尤,云霏霏浑身都僵硬起来。
陆骁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察觉到她的紧张,眸色深了深。
“都起来吧。”
陆骁收回目光,声音冰冷,面容也是也极为寒冷。
他撩袍落座,接过魏行递上来的书卷,淡声开口:“笞二十。”
陆骁声音低沉威严,姿态却十分闲适,仿佛不是来看人笞杖,而是像平日那样在书房里察看书卷。
板子落下,犯了错的宫女惨叫声响彻夜空,不止云霏霏听得胆颤心惊,其他宫女们也都吓得脸色发白。
太子神色自若,修长手指漫不经心的划过书卷,翻过一页,看得十分专心,通身的贵气与冷肃。
仿佛在告诉众人,除非他想,否则无论是挑|逗或是惨叫,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就如传闻那般冷酷无情,严厉非常。
这不是云霏霏第一次观看笞杖,心中恐惧与害怕却远比上一次来得巨大。
陆骁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威慑力十足。
云霏霏瑟瑟发抖,眼睛也不敢随意乱瞄,但有时候,越是想克制、越是不受控制,更何况是以往只会出现在梦里的人,如今就活生生站在她眼前。
很快的,云霏霏再一次抬眸,偷偷看向陆骁。
陆骁看上去明明目不斜视的盯着手中书卷,却在云霏霏看过来时,不偏不倚的与她四目相交。
云霏霏吓得双腿一软,差点失态。
太可怕了。
要是每一次笞杖太子都在,肯定没人敢再犯。
笞杖只是要遏止众人,行刑的侍卫不会真将人往死里打,二十杖打完,就将犯了错的宫女丢到浣衣局里去受罚。
云霏霏两次窥视太子,两次都被捉个正着,她双眼紧闭,已经做好被太子发落的准备,太子却只是起身接过魏行手上的狐裘披上,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点着灯笼火把的小太监和侍卫,井然有序了上去,挤满人的小院跟着一空。
小院里,小宫女们面面相觑,有人脸色苍白如纸,有人脸红得跟桃花一样。
“太子殿下居然真如传闻中那般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是啊,难怪茯苓姐姐会忍不住。”
太子这么厉害又这么可怕,怎么这些宫女还前扑后继的想不开?
云霏霏无法理解。
宁姑姑厉声道:“一个个都给我清醒点!”
未值班的宫女太监们寅时就得起,宁姑姑简单训斥几句,便又让她们回屋里去。
莲心不知是被吓傻,还是跟其他小宫女一样,一睹太子风采心花怒放,回屋后居然没有找云霏霏麻烦,一脸恍惚地回床睡下。
屋内再度陷入黑暗,云霏霏却还在后怕。
太子殿下那么可怕,跟梦里完全不一样,她究竟要如何提醒太子小心四皇子?
云霏霏闭上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根本痴人说梦。
太子与四皇子皆为高皇后所出,哪怕太子从小养在太后膝下,却从未与皇后及四皇子有所生疏,还因为四皇子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的关系,太子对四皇子可说无微不至,甚至为他寻遍天下名医。
她要是真敢让太子提防四皇子,那就不止笞杖二十这么简单了。
……
云霏霏没睡多久就听到鸡鸣声。
寅时刚过,天还是黑的,她却没有贪睡,很快地收拾好自己,跟平常一样,拿着扫帚、提着水桶来到外庭院,手脚利落地开始晨间的洒扫。
云霏霏进宫前虽然只是个庶女,但从来不用做这些粗活,哪怕进宫已经半年,她依旧不太习惯。
尤其是干完活才能好好吃上一顿早膳这一点。
云霏霏不是被娇养长大的,却也从来没有饿过肚子,极不耐饿,偏偏她洒扫的地方就在典膳厨附近,每天一大早都能看到给太子送饭的小太监们,提着食盒从她面前经过。
真的太残忍了。
她不敢再想,继续洒扫,浓浓的菜香味却从身后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