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
他在一阵剧烈的耳鸣中醒来,心脏剧烈跳动,游戏舱外面已覆上一层灰尘,看来他昏迷了段时间,连远处的战场废墟都更荒凉了。
顾不上休整,立即重启游戏。
师兄还在下着大雪的山坑里等他,说出来的话也依然牛头不对马嘴,他高频跳动的心安稳下来。
但失败的结局仍然没有改变,就像诅咒一样萦绕着他,在这个由数据和脑电波构成的高科技虚拟世界里,他诡异地体会到了宗教里常说的命运感,庞大而悲凉。
在第78次游戏失败后,尽管再不愿面对,他也必须要承认,想要避免死亡的结局,就必须放弃“荆年”这一身份,重新创建角色。
只是,避免死亡,就足够了吗?
经历了一次又次的被遗忘,他本就立于刀尖上岌岌可危的欲望,愈发膨胀,濒临爆发。
梦总有醒来的时候,但他患得患失的心已经无法再容忍一次失去了,他需要将师兄接到自己的世界才能安心。
首先是第一步,他需要一个现实里的载体,安放师兄的数据。
通讯器很快联系到了总部,他接受了之前一直未采纳的建议——派发一台最新版本的战地清理仿生机器人。
初始外形按照大众平均审美建模而成。
但无论是面部,还是整个体表,都能从数据库里调取模板来更改。
他望着与百分百复刻了师兄模样的沉睡仿生人,露出一个病态的笑。
接着,提取仿生人的所有设定数据,加上自己的记忆,编写了一段可接入游戏的特殊程序。
不过,在游戏中,会具象成一个酷似玄玉颈环的黑色信号接收器。
他给它取名为swp-79。
swp(sweeper),清除者,只要在79次游戏开始时,给师兄戴上,就能清除所有原本的设定,覆盖成仿生机器人。
这是第二步,让师兄成为一个隔离在游戏中的空白角色,避免被系统识别为npc。
并且,误以为自己是31世纪仿生人的话,等于无形中下达了返回现实向总部复命的暗示。
虽然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上级总部,只有一个想掌控师兄的一切的疯狂可怜人。
他已经不复当初那样,自信得近乎傲慢,也会害怕更换游戏角色后,师兄身边再无法容下他。
于是他又在swp-79中加入了一个与游戏同名的功能设定。
希望师兄在游戏里入梦时,能回忆起他来。
就像他在现实里回忆着那78次美梦。
最后,他没有忘记删除那几个会让师兄痛苦的代码。
这是他浓烈深沉的偏执里,所剩为数不多的温柔了。
第79次游戏,他创立的新角色名为“叁”,身份是舂都国师。
这回,他顺利获得先知头衔,用一截画着金色竖瞳的黑缎覆住双眼,就像戴上熟悉的工作护目镜一样。
从此无人再能窥见他眼中的喜怒哀乐。
游戏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需要做一些任务以外的事了。
他手捧着精致的黑色微型塔,行走于舂都街头。
五瘟塔他再熟悉不过,与剧情密切相关。
但现在它手里的五瘟塔,并不全然是曾经的五瘟塔。
因为他替换了其中的夏瘟。
五瘟塔的瘟疫都与欲望相关,夏瘟为食瘟,唤醒人饥饿的欲望,一旦停止进食,就会活活饿死,正常获取的食物量,简直算是微不足道。加上吸入夜息香就会染疫,因此,人们很快就会同类相食,其生啖人肉的疯魔模样,往往被当成入魔者。
这些症状,很容易让游戏玩家们联想到来自科幻世界观里的丧尸,毕竟文化同时具有多样性和相似性。
事实上,早在世界人口还较为密集的年代,军方确实研制过一种生化武器,靠真菌的代谢物传播,为味道清甜的二氯甲烷,进入感染者体内后,会使其只能摄取动物蛋白充饥,且吸收营养的效率大大减少。
史书记载:数十万军民被困城内,易子而食,割肉/道殍,只余几千人。如此惨痛的结果,说不清究竟是战争所致,还是饥饿相逼。
但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不论传播方式还是感染症状,它与夜息病惊人地相似。
因此受到了他的注意,他发现,感染真菌的人,能增强人的精神体活跃度,哪怕再衰弱的身体,也能苟延残喘下去,他经历了78次失败游戏的精神体损伤副作用,就是靠它支撑下去的。
只需要给留在现实游戏舱里的躯壳,准备足够营养液就行。
也就是说,在31世纪,这种生化武器几乎是无害的,但在游戏里,它的破坏性远超夜息病,除了宣凝和其至亲的血,几乎无法治愈。
翻阅3号记忆的我突然觉感到一阵恐惧。
按照游戏设定,夜息病可由对应的夜啼剑祛除,就像冬瘟只要通过取出脊骨内的骨尾蝎,就能治愈、秋瘟可由感染春瘟的偃师续命缓解,春瘟的剧情虽然还在解锁中,但大概率也是能治好的。
3号的到来打破了游戏平衡。
他是真菌的初号感染者,把死亡的阴影带到这个世界,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拿着手中被篡改过的五瘟塔,像把玩一件普通的玩具。
为了不被系统察觉异样,替换夏瘟,将灾难顺理成章嫁祸给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