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三五岁的孩子,身上一刀劈过,血淋淋的一片,那对良善的夫妻死前还双目圆睁,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遭了这无妄之灾。
还有那六旬的老太太,死前都来不及发出呼喊。
真正的灭门惨案。
墙面上都是血影。
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怀里的身子,将血衣披在了谢安身上,又在他脸上也蹭了些血污。
一眼看过去,竟是像这房间里,多了第六具尸体似的。
草原年轻的可汗最后看了眼满脸血污的人,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在莫贺走了不多时,院子里多出了几条黑色的影子,刀光带血,一滴一滴坠在地上,枯黄的草木染成了深褐色。
“人呢?”
“没有找到。”
“再搜一遍。”
而后,他们搜到了那间满是尸体的房子,一一辨认过去,最终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人。
“有脚印!从那边走了!”
“追!”
昏沉沉的黑暗。
谢安是在一片血腥味中醒来的。
他僵硬的坐起来,动了动手,竟发现自己手下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他踉跄着站起来,入目所及瞬间红了眼睛。
那一家五口人的尸体,就这样血淋淋的呈现在他眼前!
那两个孩子一一不过三五岁。
死状极惨。
谢安眼前一片红茫茫的血。
那一天,天上下的雪都是红的。
谢安眼底干涩的流不出一滴泪,他徒手在地上挖,一直到挖的十个指尖都被尖锐的冻土划破,红色的血迹泅开来,竟是不觉得疼。
不知过了多久,才记起来要拿铲子。
他抱着一具具尸体安葬,这座安身立命的小院,到头来竟成了这一家五口的埋骨之地。
风声呼啸,谢安手脚冰凉。他跪在那五座坟冢,端端正正跪着磕头,一下,又一下,满院子都是他磕头的声音。
雪花落满了新坟,仿佛就能掩盖住这浓重的血色似的。
除了五个活人变成了死人,什么都没变一样。
莫贺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那坟前跪了整整五天了。
大雪飞扬。
雪花飘满了他的发丝,看起来竟像一夜白了头。红润的唇色青白,睫毛紧紧的闭着,他像一座雪雕。
莫贺心间一颤,大步走过去,脱下肩上的长裘将人紧紧的裹在了怀里,温暖的体温传递过来,怀里的人,便像是要消融了的冰雕,睫毛轻轻的颤了颤,落下一滴水来。
也许是泪。
莫贺看到他的一瞬间,几乎以为他停止了心跳。
而这一切都因他而起。
莫贺当初逃命的时候,并不能预料到是否还能活着回来。所以他告诉谢安的话,甚至有几分交代遗言的味道。
他比谁都清楚这刺客是谁派来的。
邑城一战兵败,对于魏琅来说便意味着同草原联盟的割裂。他们势必执意要草原继续兴兵,而莫贺未必会与他们同一条战线。
事实也正如魏琅他们猜测的。莫贺当时被追击的如同丧家之犬,只顾着逃命,没有反应过来,经谢安点醒反应过来了利弊,自然不肯再兴兵伐魏。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莫贺死在逃命的路上,先下手为强。是以莫贺才珍而重之的把早就写好的信交到了谢安手里,便是万一他有个什么,只要他的亲笔信传出去,草原便不会出大乱子。
魏琅的人皆是西南的兵,一身反骨下手狠毒,追杀了莫贺几百余里。若非莫贺命大,遇到了他的下属带的援兵反抄了过来,只怕便一命呜呼了,纵然如此,仍然受了不轻的刀伤,整个背上都是血淋淋的伤口。
正是这一遭才激起了莫贺的杀心。
莫贺用了五天的时间处理完了中原的余孽以及草原内部同这些狡猾的汉人勾结的,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这五天的时间,几乎整个草原腥风血雨。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一一
他只是想来安葬这家无辜枉死的人,他以为谢安该遵从他的嘱托,回他的故土了。
却没有想到,回来的时候,看到这傻子,像一座冰雕一样,直挺挺的跪在五座新坟面前。
莫贺搂紧了怀里的人,触碰到了他的手指,原先纤白漂亮的颜色不见了,血淋淋的十指,已经变成褐色的血迹,指缝间都是泥土,软红烂肉清晰可辨。
十指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