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戎朝着谢安走过来,梅花落满肩膀。他身量甚高,宽肩窄腰,端不看眉目,丰神俊秀的身姿。
“你来做什么?”谢安问了句。
他有些羞恼的想,如果是又来找他纠缠不休……
一定要把这厮打出去。
“我来辞行。”
“辞行?”
谢安愣了下“你说什么?”
赵戎笑笑,眼底看着谢安,是有几分情意“京城的生意了了,我该回潼州了。”
谢安茫然应了声,无意识的手竟然一不小心折断了梅花枝。
“那你……还回来娶我妹妹吗?”
“你想让我娶?”
谢安有些慌乱“你爱娶不娶……关我什么事?”
他只是想知道,他这一走,还会不会回来。
“反正要滚了,赶紧滚吧。”
“你不是怀疑我的目的,我这一走,你也可以放心了。”
谢安向来牙尖嘴利,这时候喉咙和结了冰一样,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赵戎立在梅树下,往近走了步,目光微暗,低叹了一声“公子这性子不好,容易招惹是非,以后还是要改的。”
谢安怔了怔。
他也知道自己性子不好,但是他肆意惯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多年养成的脾性,哪里这么容易就能改。
骗子。
昨天还说,要护着他一辈子呢。
这就要走了。
赵戎往他身边又靠近了一步,手伸出来,放在他乌黑的头顶上揉了揉。
“我会回来的。”
“我说过会护着你一辈子。”
这一次,谢安出奇的乖,赵戎笑着,伸手把他揽进了怀里,他力气大,谢安是挣不开的,不过谢安这一次,却没有挣扎。
“家里有些事,处理完了,我会回来的。”
“公子在谢家的日子本就不好过,那几个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平日里改改自己的性子,和那些人对上,别降了自己的身份。”
谢安知道赵戎这些话是真心实意。
赵戎靠近谢安的耳朵,轻轻笑了声“我知道你叫言之。”
谢安看着赵戎,目光里终于透出几分动容来。
言之是他的字。曾经的皇后也是亲密的一声声的言之,容宴也是。谢宰辅总是会沉着脸叫他谢安,偶尔心情好了,也唤过他言之。
曾经叫过他言之的都走了,后来,他便只叫谢安。
谢安怔怔的看着赵戎的背影,梅花树下,一身拂衣香。
赵戎本来便是谢家的客人,他说要走了,自然没有人多加阻拦,晴姨娘惦记着女儿的婚事,一心盼着赵戎赶紧从潼州回来,三媒六聘娶女儿过门,几日纠缠着谢安,同谢安打听赵戎的人品和性格,这也是晴姨娘当初执意要把赵戎留下来的原因。
谢安心间烦躁,不想同晴姨娘多说话。又想到赵戎临走前的叮嘱,这才没发作,把自己憋成了内伤。
赵戎这王八蛋。
说走就走,留下一堆烂摊子。
他又想到了赵戎临走前唤的那一声言之,心间微热。他既然是谢家的门客,想必以前父亲唤的时候,被他听了去。
渐渐的,院子里的梅花落尽了。院子外的桃花开了。一簇簇的薄薄的粉色在金黄的阳光下颤颤巍巍的开了,冰雪早已消融,姹紫嫣红的春日,点亮了寒冷了三月的人间。
谢安埋在梅花树下的老酒,还在等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掘出来痛饮。
朝廷这几个月发生了大事。
先是黎国公拥立后宫贵妃娘娘才出生一个月的小皇子为太子,后是大殿之上,黎国公一党自以为皇宫皆在控制之内,便纷纷浮出了水面。
足足二十几位官阶不一的大臣,悉数现在了黎国公一边。分明存的是挟太子以令诸侯的心。朝政大权旁落。黎国公几度入宫探视,均得出了陛下伤重不治,不日便将撒手人寰的消息。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遇到刺客,不日便将撒手人寰的皇帝,竟然在黎国公在大殿上,决议撤离西南同魏琅僵持的大魏军队时候,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病态,全殿的大臣抖如筛糠,跪下来山呼万岁。
黎国公脸色惨白。
太医的诊断不会有误,皇帝怎么竟然……
殿上连太医都被惊到了,十几个太医轮番会诊,得出来的结论都是皇帝命不久矣,若不是如此,黎国公又怎么敢做这些犯上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