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姨娘心间欢喜,她有心把赵戎留在谢家,只是碍于是个女人家不好开口,便同谢安悄悄说了说,谢安心里想着,若是多住一段时日,也可看看这赵戎的人品。大魏男女大防并不似前朝那般严重,是以晴姨娘的要求也不算是太过。
“那在京的这段时**便在这住下吧,就当做客了。”谢安装模作样的说了句。
赵戎起身,不卑不亢的道了声谢。
谢安心间有几分疑虑,便去找管家寻了当初谢家门客往来的本子,管家那里找了好久才寻了出来,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待翻了几页,见当真有赵戎这一名字,又见其中详细写了投奔谢家的时间及原因,这才安了心。
原来赵戎父母双亡确实不假。
谢宰辅在谢家败落的时候,这养着的许多门客便都打发了,有的投奔了新的主子,有的去了战场,也有的心灰意冷,隐居山林,这样一想,赵戎弃官从商,也是可以理解。
虽说谢安留了人在谢家,不过女眷均在后宅,谢家宅院很大,伦常有别,是以谢吟珠并没有见过赵戎,反而是听母亲说了些话,心里虽然好奇,又出于女儿家的羞涩,不敢出去见人。
冬日里的雪下的不停。
洋洋洒洒的,深夜又下了一场。
谢安开了一坛酒,竟也不嫌冷,披散着黑长的头发,在院子里的花亭上痛饮。
“公子为何在此饮酒?”谢安回头一看,是赵戎。
细碎的雪花下,赵戎一身布衣,身后是浓重的黑夜。他从黑夜中裹挟着雪花走过来,沙哑的声音显得格外厚重。
“给你分一杯。”
谢安这时候,已经有些微醉了,他歪着头笑,就像是雪里出来的妖精,雪白的脸,乌黑的发。白皙的脖颈像是天鹅一般修长漂亮。细碎的雪便落进了他的衣服里,触碰到了人体的温度,便冰凉的,化成了水。
“叫什么公子,谢家都没了,我这公子要来做什么?”
谢安又饮了一杯。
“你以为我想在这儿喝酒吗?老子倒是想去迎春楼叫几个姑娘陪着,老子没钱。”
赵戎短促的笑了声。
“你的声音,天生就这样?”
“什么样?”
赵戎瞧着谢安,目光从他的额上,落到了鼻尖,最后落在了没有血色的唇上。
“有些哑,好像刻意放低了似的。”
谢安小声嘀咕了句,赵戎面色不变“你不喜欢?”
“老子喜欢有什么用,要老子妹妹喜欢。”
谢安嘟囔着,又饮了一杯。
雪花簌簌落着。赵戎高大挺拔的身型立在谢安面前,和堵墙似的,谢安皱了皱眉。
“你挡住我看雪了。”
赵戎见他这时候醉的不轻,原先克制的眼神便乍然变了,多了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问“如此不思进取,日日饮酒作乐,可对得起你父亲?”
“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饮酒作乐了?老子有多苦,你知道个屁。”
“有胆子,杀了你的仇人,生为男子,不思建功立业,手刃仇人,反而这般堕落?”
谢安打了个酒嗝,“我爹忠君爱国了一辈子,老子在他灵堂前发过誓。”
“老子的弟弟参军了,日后若是没死在外头,谢家的门楣也不算垮了。”
“你呢?”
赵戎问他。
“我?”谢安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谢安是金子堆上长大的孩子,生性原就有几分幼稚,行事作风便可窥见,谢家出事,被逼着成长了起来,经历了种种辱没和难堪,他再也不是过去京城里肆意无畏的谢公子了。
他只是一个,失去了依靠的大树的孩子,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以后。
现在有人问起了,他恍惚的想“我要扬名立万,我要把所有踩过我的人通通踩下去。”
“再娶一个女人,生一窝孩子,将来大了,给他们的爷爷扫墓去。”
谢安自己似乎也被自己说的乐了。
赵戎的手指落在半空僵了僵,没有碰到他的脸。
“想生几个啊?”
赵戎淡淡问,声音很淡,却莫名听的人发寒。
谢安还在那掰指头。
赵戎没有理会他,忽然问了句“当今圣上,你觉得怎么样?”
“天下第一大恶人。”
谢安总结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