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却有几分暗暗欣喜,那块石碑确实向苏扬舲所言,是先朝旧臣所刻,就算是被世人公认的大儒学者,他前朝的身份也是无法抹去的,这就像是一根刺一样直直的扎进了姜帝的心里。
我泱泱大国,难道还没个能代替前朝旧臣的大儒吗?
可是,若要正面赞赏苏扬舲,反而显得他的这个帝王心胸狭隘,容不下过往先贤,怕是要寒了那些朝臣和学子们的心。
若是要他处置苏扬舲,他确实于心不忍,思来想去这孩子也是为自己解决了一桩梗在心头的难事。
姜帝犯了难。
正在犹豫间,二皇子苏云杪突然伏地跪拜,声音哽咽道:“父皇,四弟此事虽做的荒唐,但说得却也有几分道理,再说四弟近来身子羸弱,实在是受不了什么过重的惩罚,儿臣恳请父皇也看在母后多年侍奉的份儿上,从轻发落四弟……”
“呸!”姜帝面色如土,颤颤的手指了指苏云杪,又气呼呼的指向苏扬舲,“你们也好意思提起你们的母后?!真是孽障!”
他也在暗中观察下面的一众朝臣是何脸色,毕竟此事关系重大,又涉及皇子。
若是不能妥善处理群臣的怒气,怕会是给苏扬舲日后留下一道伤口。
然而殿上的群臣,也是各人各不同。
本以为会形成的群臣群起而攻之的局面,竟然意外的没有出现。
当然这其中自然有人是站在珹王背后的,但是大家在朝为官已久,早已看出帝王心中对那石碑是又敬又怕又带着点厌烦,所以一干人等干脆避而不言。
乌泱泱的将头压得低低的。
珹王眼见着姜帝的面色开始缓解,心里不是滋味起来,狠狠瞪了苏扬舲一眼,然后悄悄跪着往后蹭了蹭,正好蹭到汪池前面,转头,低声咳嗽。
说好的共同进退呢?
但汪池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低头不语。
珹王继续咳了咳。
姜帝眉头一跳,眼角扫着珹王和汪池,似是盯着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一般。
汪池老谋深算,自然不肯冒头,珹王向后转头狠狠盯着他,咬着后槽牙,恨不得咬上去。
“汪少爷还想不想从大理寺监牢里出来了?”珹王压低声音,向后低吼。
姜帝正愁心里有气没地方撒,三步并做两步从台上下来,一脚踹到珹王的肩膀上,将他踹倒在地:“你是不是巴不得朕现在就处置了你皇弟?你的手足情哪里去了!?”
珹王身子一震,仰面栽地,先是怔愣住而后马上扑倒在地上,哭道:“父皇,儿臣没有啊!”
“没有?”姜帝叱骂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刚才在嘀咕什么呢?!一肚子坏水,跟你母亲一个样!”
珹王身子剧烈抖动,他诚惶诚恐的瞪着眼睛,万万没想到姜帝会连他的母后一起训骂。
要知道,他的生母乃是已故的前皇后,身份尊贵无比,哪是苏扬舲和苏云杪那两个贱子的生母可以相提并论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的父皇竟在大殿之上公然训骂他的母后。
珹王不甘心,又直起身子爬起来抱住姜帝的腿,泪流满面:“父皇,母后最是纯良,也是在王府就陪伴您一路走来的,纵然儿臣失德,您也不该骂儿臣的母后啊!”
姜帝低着头看了看地上的这个儿子,胸口有些疼,那故人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连带着那些个前尘往事一个一个的从脑海里掠过。
良久,他终是长长呼了一口气,又看看地下跪了的三个儿子,稳稳心绪才缓缓开口道:“朕已年迈,这天下,这江山,终归是要交予你们的。”
他又看了看最让他疼爱的苏扬舲,叹气:“四皇子失德,毁损先贤圣物,罚俸半年,免去一切官职,禁足于桦雾府内,非传召不可出门,禁足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为其求情,如有违反者,一律免官贬为庶人。”
“你可认罚?”
苏扬舲抬头:“儿臣领罚,谨遵父皇恩旨。”
姜帝闭目,叹气,再次抬头时负手向回走,坐在御案前,脸色稍霁,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在室内又扫视一圈,落在了陈亭畔的身上。
“亭畔。”
“臣在。”
陈亭畔起身出列,直直的跪于大殿正中。
“朕记得你与这个逆子,儿时便有婚约,对吗?”姜帝神色淡淡,语气虽为问句,却带着不能拒绝的严厉。
陈亭畔深深的叩首,伏地,答曰:“是,臣与四皇子自六岁起便被皇后娘娘指了婚约。”
“好,那你如今可愿履行这婚约?”
苏扬舲眉峰上挑,冷厉之色浑然脸上,就连刚才认罪时也未曾有过的慌乱一瞬间布满了眉梢眼角,他突然发声:“儿臣不愿!儿臣已然婚娶,夫人乃是父皇亲自赐婚的景国质子卫南寻,怎可再履行什么儿时婚约!?”
“那能一样吗?你也说那是景国质子,是皇子!是男人!他怎么可能成为你的正妻王妃?他又如何为你绵延子嗣?”
姜帝一拍御案,声色抬高。
“可,那也是儿臣明媒正娶的夫人,是父皇您应允赐婚的!”
“一个男妻,你若喜欢就在你府上也可,但王妃必须是女人,必须是亭畔!”
第67章
◇
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