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济,几更了?”
马车前方,一盏油灯晃动了两下:“回禀主子,一更过半,时候尚早。”
帘子重新拉上:“那就直接进去。”
拎灯的望着前方黑灯瞎火的大牢,犹豫了一会儿,只能硬着头皮给车夫传话:“把马车驶进大牢吧。”
马车一进大牢,便有狱吏迎上来。见车中人下来,狱吏下意识后退一步,弓起身子行礼:“不知统领何故到访?”
凌曲走下马车,半分笑意都没给,只丢了两字:
“提人。”
狱吏慌忙跟上去。
地下城中牢狱一半以上是水牢。本就阴冷潮湿的地界显得更加阴暗。拎灯的杵济前脚还没踏进台阶,后脚就已经感受到一丝痛彻心扉的凉意,这股子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外面候着。”凌曲瞥了他一眼。
杵济听后松了一口气,规规矩矩地道了声“是”。
凌曲踏进水牢。水牢视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腐肉泡烂的腥气。凌曲站定,稍稍遮住口鼻,眉头不为人知地皱了一下:
“把人提上来。”
一堆烂肉似的人被两名狱吏架上来。这人不知在这水牢里待了多久,一双腿已经溃烂不堪,覆满水蛭,毫无行走能力。
“你们都退下吧。”凌曲盯着这个人。
“是。”
狱吏走后。周遭安静下来。
烂肉瘫倒在地上,脏乱的头发里露出的独眼直勾勾地盯着凌曲:
“你竟然亲自提我?”
“你似乎还挺受用?”凌曲不冷不热地开口,“别人来提你,你尚且能苟活几日。我来提你,你活不到明天。”
烂肉听后,蓦然挤出一声笑:
“哈哈!好啊!反正我一死,危梨军就无后顾之忧了。”
凌曲的神色中透出几丝冷意。
烂肉并不在意他冷下去的眼神,兀自道:“东晟七日内必将过境,只要我能暴露,势必能够暂时转移西厥的注意力,到时就能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你可是东晟埋伏在这里的第一暗桩。”凌曲忽而发声,“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你的死一定能够转移西厥的注意力?”
“我能。”烂肉笃定地说。
“那么整个苍府,你是打算弃之不顾了?”
烂肉溃烂不堪的脸上,忽然露出匪夷所思的笑:
“看来非直对我知之甚多啊,连我背后的苍府都了如指掌。你明里暗里这么关注我们,怎么,难道你也是我东晟的人?”
凌曲皱眉。片刻道:“我是西厥人。”
烂肉却说:“恐怕不是吧。生在西厥,并非一定是西厥人。更何况我知你身上有蛛网痣,这东西还不能说明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