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见缝插针地问道:“军师,此事可要上报给主公?”
公西佐嗯了声:“自然是要上报给主公的。主公不出面,我们没人能把她请回来。”他一抬手,“你回禀周将军,让他务必保护好苗姑娘,小姑娘正在气头上,多哄着点,我这就写信给主公。这件事,与周将军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一人所为。”
张恽不放心,点了三百人追过去。
李凡骑马跟在后面,出了军所,他才开口道:“张将军,恕末将说句不该说的。”
张恽道:“有什么你就直说。”
李凡叹道:“唉,这件事,军师确实不该。先不提苗姑娘是主公的心头好,就算主公对她无意,那她也是主公花钱请来的。可……可军师却想让苗姑娘去卫临的军中为咱们做内应。我知道,军师是为了我们好,他是想让我们的人少些伤亡。”
张恽重重地呼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军师的意思。正因为……正因为知道他是想让我军少些伤亡,我才脑子一热答应了。”
李凡道:“可我们身为军人,职责就是护一方太平,我们从军的目的,不就是保护那些老弱妇孺吗?倘若为了减少我们的牺牲,要去牺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那我觉得我们这些将士也没有打仗的必要了。”
张恽心中豁然明朗,眼中一亮,伸过手在李凡肩上拍了下。
“你小子说得对!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李凡继续道:“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大道理,我只知道,穿上这身军服铠甲,我是军人,上了战场,我就没想过苟且偷生,哪怕马革裹尸,我也不后悔的。”
张恽哈哈笑了两嗓子,扬声喊道:“加速前行。”
……
苗兰走,周兴也带人跟着走,她停,周兴也跟着停。
她无奈地转过身:“周将军,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周兴摸了摸鼻子:“苗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的职责就是保护苗姑娘。”
苗兰不耐地摆手:“现在我已经不是你们军中的人了,你不用跟着我,更不用来保护我。”见周兴仍然站着不走,她又道,“就算你们主公燕昭来了,我也是这句话。”
天快黑的时候,苗兰看到前面有几处人家,都是茅草搭的房子,村中升起袅袅炊烟,满是烟火气。
她快步朝着那里走去,打算用钱向农户人家买些吃食,再留在这里住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
周兴见状,立马招手让身后的将士不紧不慢地跟上。
越过木质小桥,来到一户人家前。
苗兰看到篱笆小院里有个年纪和张翠玉差不多大的妇人,正坐在院里剥豆子。
她走到门前,温柔地笑着问:“大娘,我是到巫山去拜访亲戚的,走错了路,眼看着天快黑了,也不知道多久能到下一个城镇。请问,您家方便收留我住一夜么,如果不方便,卖给我几口吃的也行。”
妇人警惕地看着她,看到远远跟在后面的周兴等人,没让她进去。
“吃的有,只是都是些乡野粗饭,还望姑娘别嫌弃。”
苗兰笑道:“能吃到饭就不错了,哪有嫌弃一说。”
妇人给她拿了两块高粱米做的饼子,又端了碗水给她。
苗兰接过来,递给她两个钱。
妇人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两块不值钱的粱米饼子罢了,哪里值得两个钱。”
“大娘,您拿上吧,虽然我身上也没有多的,一共就几个钱,但总不好白吃您两块饼子。您若不收着,我也不敢要您的饼子了。”
“那,那行,多谢姑娘了。”妇人伸手接过钱,笑得眼睛皱纹横生。
苗兰拿着高粱饼子咬了一大口,憋了好久才咽下去。
她不自主地摸了下脖子,这玩意儿是真的糙啊,嗓子眼卡得生疼。
然而看了看在长风夕阳下摇曳的茅草房顶,她只觉嗓子眼更疼了。
她不由得想起以前学过的一首诗。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那些锦衣玉食吃着白米大肉的人,却不是种田种地的。
而真正种田种地的人,却连饭都吃不饱。
所以那些打仗的,究竟有谁是真正为了这些茅草屋里的人呢?
吃完高粱米做的饼子,苗兰到村外的路口边找了棵大树,坐在树下休息。
妇人不愿意让她进屋,她总不能勉强,至于其他两户人家,想来也是一样的心里。
她能理解。
在战乱的年代,能拿出口吃的就不错了,谁敢轻易收留陌生人。
周兴在她不远处生了一堆火,一是为了取暖,二是为了防止野兽过来。
他不敢上前,只能不远不近地守着。
张恽顺着周兴留下的标记寻过来时,已到了后半夜。
他翻身下马,看到坐在树下缩成一团的苗兰,心里一阵难受。
“兰妹子。”他大步走上前去,快到苗兰跟前时,又硬生生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