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看着她,像是看进了她的心底:“嗯,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就算我兵败,也会好好安顿你们。”
苗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有种被她看穿心思的窘迫。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燕昭却好心情地扬了下唇角:“这乱世,终究是会结束的,而结束这乱世的人,不是我就是卫临,也或许是别人……无论是谁,最终结束乱世的那人才是赢家,剩余的……”
他看了眼发愣的苗兰:“别想太多,你只管安安心心在军中做饭。”
苗兰没再多说,躬身退了下去。
她走出营帐后,又在张恽的带领下去了火头营。
该做晚饭了。
两人在去火头营的路上,张恽一直说个不停,像是积攒了几生几世的话,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兰妹子,你爱吃鱼吗?”
苗兰笑着应道:“嗯,我挺爱吃鱼的。”
张恽嘿嘿笑道:“等打完了仗,我带你去我家乡,我家就在洞庭湖畔,每年涨水的时候,鱼自己往外蹦,哈哈哈……有一年,我和我二哥去湖边玩,嚯,突然一条大白条蹦到了我脸上,那鱼有这么大……”
说着,他伸手比划了下:“比我整条胳膊还长,鱼身比我手巴掌还宽。”
他越说越激动,说得唾沫横飞。
说到后面,他突然叹口气,脸上的笑也渐渐敛去:“唉,后来因朝廷腐败,苛捐杂税严重又遇上发大水,再加上战乱,我爹娘和兄弟姊妹都没了,只剩下我一个。当年若不是主公救了我,只怕我也死在了逃荒的途中。”
苗兰安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张将军是个有后福的,以后会更好。”
“嗐,不指望什么后福,我们这些提刀过活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每次出征,能平安活着回来就已是万幸。若战乱结束后,我还活着,到时候我就回到家乡武陵桃溪,盖一座青砖黛瓦的大房子,娶个媳妇儿,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苗兰道:“真到了那一天,张将军定会封侯拜将的。”
张恽连连摆手:“封侯拜将算了,我张恽就是个大老粗,没那个脑子当官,帮着主公上阵杀敌还行,让我做官,我是做不来的。我宁愿回家种田种地,养头牛,养一群鸡鸭,简简单单的,能吃饱饭就行了。”
苗兰看着他笑了笑,对他不由得刮目相看。
这人看着粗犷,心思其实挺细腻,也很睿智。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自古随君王打天下的开国战将,没一个能善终。
两人说着话,到了火头军的营帐外。
张恽笑着道:“兰妹子,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随你进了,我进去了她们不自在。你放心,我已经跟薛超打过招呼了,他不会为难你的。”
苗兰进了火头营,笑着问王三娘:“大娘,晚饭做什么?”
王三娘道:“晚上吃菜饼子。”
“可有菜干?”她问。
王三娘:“菜干有的。”她让人去抓了些过来,问苗兰,“小兰你拿菜干是煮汤还是熬粥?”
苗兰笑着道:“做菜干饼。”
菜干切碎了掺到面饼里,放些盐,抹上少量的油,这样烙出来的菜饼,就算不吃菜,光吃饼也好吃。
*
崔时月进了军中,直接让随从给军中所有人发放赏钱,将军级别的,如岳风这种,一人二十两银,校尉级别的,一人十两银,依次递减,最底层的兵卒一人五百钱。
岳风揣着二十两银进入中军大帐,本来是想和卫临说苗兰被崔时月打发走的事,然而摸着鼓鼓的钱袋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卫临看他一眼:“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岳风摇头:“没、没什么事。”
卫临放下笔:“你是想说夫人的事?”
“啊~夫……夫人挺好的。”岳风一脸真诚的表情。
能不好吗?一来就给他们发钱,数目还不少,说是额外犒劳他们的赏钱。
卫临笑了声:“是我连累了你们,害你们不能再吃上有滋味儿的饭菜。”
岳风直摆手:“别别别,大哥你可千万别自责。我们谁也没有怪夫人,更没有怪你,真的,你也别因为这点小事和夫人生嫌隙。她一个高门贵女,自幼千娇万宠的,为了大哥,不惜千里迢迢从洛阳赶来云仓,说明夫人心里很是在乎大哥,这份苦心与爱意,大哥你可不能辜负啊。”
卫临听得抬了抬眉,唇边压着笑,伸手指向岳风:“你呀你……”
岳风不解:“我怎么了?大哥我说的不对吗?”
“没事,简单点也好。”
岳风茫然地挠着头走出中军大帐,小声嘀咕道:“我说的不对吗?”
“什么不对,岳将军说什么了?”
岳风一抬头看到正朝着中军大帐走来的崔时月,赶忙弯身行了个礼:“见过夫人。”
崔时月温柔地笑着侧了下身,避开他的礼:“岳将军以后见到我不必再行这些虚礼,你是大将军的结义兄弟,你叫他大哥,却一口一个夫人的称呼我,岳将军是不把我当自己人吗?”
岳风愣了一瞬:“那岳风以后便叫大……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