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梨因不掩讶异:“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
盛西惜不耐烦:“谁家没个离异的父母啊。而且看这天都暗下来了,闷死了,待会儿肯定要下雨。”
工地离这就更远了,原路返回的时候,隐约可见乌沉沉的云压在青色山脉上空。明明刚才还是烈日当空,此刻云卷云舒,变得飞快。
山涧里起了一片白雾,一群低飞的蜻蜓和排成“人”字形的小鸟们从空中飞过,牵牛吃草的农民向她们看过来。
夏稻还没种,梯田里蓄着白色薄膜盖着的秧苗。一片一片的,自成一体景观。
盛西惜边拿手机拍照和拍视频,随口问:“这里风景还不错啊,为什么不发展旅游业?”
“你不怎么在国内旅游吗?”宋梨因找准方向,指了一下东边,“十几公里以外就是一个挺著名的沟寨景点。”
盛西惜:“那我们明天下午回去,能顺道过去玩吗?”
宋梨因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嗯?你觉得呢?”
“……”
村口这的工地边上就是几家纺织品工厂,小乡镇的建筑设施没这么多讲究,有生人进去也没警卫吹哨警告。
还是戴着白色工地帽的主负责人听说是徐璟同律所的法律援助律师过来,很殷切地拿着两顶安全帽过来给她们指路。
“阳阳那孩子吧,听不懂咱讲话似的!她爸去年年底就不在我这做了,可能没和她说吧,她这几天来来回回好几次。”
负责人找了个人问,说她这会儿正在地下室那溜达。
盛西惜走了这么会儿已经不太行了,瞥见工地有小卖部,还能扫二维码。立刻往那边走,边说了句:“宋梨因,你先去把那孩子带出来,我去给你们买水!”
工地边上就是一个巨大的水利工程发电基地,变电器的运作声音极大,轰隆隆的声音和下面的钢筋敲打声一起一落。
宋梨因进去没走几步就看见了乱晃悠的郑阳阳,小女孩瘦黑的小个头很显眼。
“早就说让你回学校噶!这里哪有你老子在?”边上一位工人显然是劝了不止一两次,拖着木板往外走,无奈地摇摇头。
“郑阳阳?”宋梨因边下楼梯,偏头看她,“还记得我吗?”
小孩抬眼,点点头。
宋梨因走下去,问她:“你爸爸在这吗?”
郑阳阳还是点头:“他在。”
“那你找到了吗?”
小孩别扭倔强:“我会找到的。”
虽然没人跟她说她爸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宋梨因总觉得她多少能猜到一点,好歹也初三了。
她走近点:“马上就要中考了,你考完我让你老师带你去找他可以吗?”
郑阳阳抿着唇角,不答:“我想快一点长大,变成和你们一样大。”
宋梨因摸摸她脑袋,笑了下:“不用急,人生是顺时针的。我们回不到你们,你们终究会变成我们。”
郑阳阳不死心:“我爸爸真的不在这里吗?”
“不在,大家不会骗你的。”
宋梨因牵过她手,正要把她带出去。才踏上第一节 楼梯,就见到有钢筋散落,往下滚滚而来。
她赶紧拉开小孩往边上退让,身后有工人对着上面骂骂咧咧:“老三,让你每次都扎紧点!哎我嘞个草,啥东西在晃噶?”
不仅是上面掉下来的钢筋和各种模具,还有人争先恐后往外跑的叫声,天花板上的石块也开始摇晃坠落。
根本来不及细想,左边的地基直接坍塌了一块下去。
有人发出惨叫声。楼梯口那被一块大石块掉下来堵住,走廊那还有戛然而止的哭嚎。在窗口那的最后一道景观,是铁桶和竹子搭建起来的梯架轰然倒下。
不是建筑出了问题,是地震!
唯一的出口被堵住,宋梨因立刻拉着郑阳阳的手往墙角的三角区域躲,把她推进一张油漆桌下。
“往墙角缩!不要靠近玻璃窗———”
她提醒工人们的声音被一片又一片的废墟残骸压下来,渐渐掩埋住。
不知道有没有过去半分钟,天旋地转。刚才还伫立的一片楼房此刻全变成低矮的水泥钢筋,大楼轰然倒塌,碎灰汹涌。
剧烈的晃动停止时,宋梨因她们这一块地方形成一块三角空间,被撑起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点。
砖墙不承重,不断有石子喀吱喀吱往下掉落的声音。
宋梨因去摸手机,发现在混乱中早就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她摸着边上那张桌子,嗓子呛到灰,有点哑:“阳阳?”
“我在这里。”小孩被吓出哭腔,又不敢大声哭。
里头只有一小束光,她们头顶乱七八糟地压着各种大而沉的石块。宋梨因握住她的手:“地震了,你有受伤吗?”
“没有。”她从窄小的桌子里探出脑袋,瞥见宋梨因脸上的眼泪。她伸手去擦,瑟瑟发抖,“小宋姐姐,你是不是很疼啊?”
宋梨因的小腿确实被石块砸到了,隐约能摸到肿起的地方。
她把头上的安全帽取下来戴在小孩脑袋上,吸吸鼻子:“不疼。别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这里困住的除了她俩,还有另一边的几个工人在哭喊后怕。灾难来得猝不及防,大家在这一瞬间想到的都是自己最想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