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中忽有烟花炸开,斑驳色彩映亮了半面寥寥夜空,映进乐无晏略惊讶的眼瞳里。
“今日是凡俗界的新年。”徐有冥道。
乐无晏:“……啊。”
徐有冥解释:“每年这一日夜里,宗门都会放烟花,去岁我们还在闭关中,所以没看到。”
乐无晏不知该说什么,半日憋出一句:“太乙仙宗,还挺别具一格。”
可不是么,别的宗门,多自诩修真界比凡俗界高人一等,对凡俗界种种习俗向来不屑一顾,又怎么会在意凡俗界人的新年。
反倒是太乙仙宗这个修真界第一大派,并不避讳这些,还会在这一日夜里放烟花庆祝。
乐无晏偏头,见徐有冥仰头看向那不断炸开的烟花入了神,绚色光芒交替划过他向来冷清的侧脸,明灭在那幽深瞳仁里。
“仙尊在想什么啊?”乐无晏伸手戳了戳他,“仙尊是何时入的宗门?”
半晌,徐有冥转眼看向他:“为何问这个?”
乐无晏没话找话:“好奇呗,就是突然想到仙尊俗姓徐,不知还有没有家人在?”
“至亲没了,”徐有冥淡道,“我出身东大陆海边的一个小渔村,家中父母长辈皆无灵根,靠打渔为生,六岁那年师尊出山游历经过渔村,见我天资不错,征得父母同意后将我带回宗门,其后三十年他二人相继故去,与我之间亲缘已断。”
乐无晏心道这人确实心有够冷的,说起生身父母时面上神色都无一丝多的波动,只有一句冰冷的“亲缘已断”。
难怪对着道侣都能毫不留情痛下杀手,真要论起没心没肺,自己哪比得过他。
“既然亲缘已断,仙尊方才盯着烟花似有所感,是在留恋红尘吗?”乐无晏故意揶揄他。
沉默一阵,徐有冥慢慢说道:“若为凡人,生老病死、百年轮回,或许要经历无数世,才有一世能侥幸生得灵根,天资却也不知几何,便是能得机缘顺利走上修行路,也有无数次可能中途陨落,最后能成功渡劫飞升者,少之又少,可即便如此,仍旧人人向往得道成仙、与天同寿。”
乐无晏撇嘴道:“谁不想长生不老,仙人虽也可能因外力陨落,至少寿元是永恒的。”
徐有冥:“嗯,只有彼此都得到了永恒的寿元,才不惧尘缘再被斩断。”
乐无晏些微意外,这人不是不在意亲缘断了吗?
“……你是说,你跟我啊?”他试探着问,唯觉不可思议。
徐有冥那日说的那句“你”,竟是真的?
徐有冥看着他,轻点了点头。
乐无晏怔了怔,不期然地,又想起幻境中的那个人,宁冒天下大不违、不顾一切也要跟他在一起的夭夭,和面前这个说话总是欲言又止、仿佛藏了无数秘密在心中的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人?
……你是夭夭吗?
乐无晏话到嘴边,用力一抿唇,低了头。
心头饱胀的酸意让他分外难受,那句话想问却始终问不出口。
“青雀。”徐有冥轻喊他。
乐无晏吸了吸鼻子,压下莫名生出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大约还是醉着的,竟会想自曝身份。
耳边响起埙声,乐无晏抬眼看去,徐有冥手中陶埙置于唇下,吹奏出的埙声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压抑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