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死了。
死在庆功夜的第二天。
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李牧看见赵升焉抓着岳人歌,要去揍他,被人费力地拉开;岳人歌急切地要跟他说些什么,可只有嘴唇一张一合。医生推着人从急救室出来,那亮着的灯已经灭了。梁川平静地躺着,好像随时会跳起来嘲讽他的矫情与无知。
梁川死了。
他走得那样突然,甚至都来不及告别。他为李牧操碎了心,时刻担心这个尚且年轻的同事会不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出岔子。
李牧想,他的老师,他的朋友,他的同事,忽然就这么走了。
他不会再听到梁川骂他,也不会看到梁川斜睨着眼坏坏地笑,更不会看他偷偷从吧台下摸出自己珍藏已久的佳酿,在客人散去的酒吧里慢慢品尝。
有人拍了拍李牧的肩,李牧回过头去。他抬起手擦了擦脸,动作麻木,手背上全是泪。
作者说
李牧:不仅擅长泥塑自己,也擅长泥塑对象。
梁川:拜拜嘞,领盒饭下班咯。
第62章 你是他的偶像
岳人歌和赵升焉停止了争吵,他们现在在同医院和殡仪馆交涉,操办梁川的后事。
同事们在岳人歌的授意下离开,有人要拉李牧走,但李牧不肯。
同事知道他和梁川感情深,劝了两句,也就离开了。
李牧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距离此地十万八千里的西北小城,他也是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阳光热烈而淡漠地,洒满整个走廊。
那个时候,他刚刚失去了父亲。
哥哥那个时候已经念了中学,是个小大人,一脸老成地跟着母亲东奔西跑办理各项事务。而李牧和妹妹则更小,只能乖乖地坐在原地,不给大人添乱就已经算是帮了大忙。
李牧虽小,但妹妹毕竟更小,还是只知道饿并且一天之内有十六个小时都控制不住自己要吮手指的小小孩。他从兜里摸出巧克力,跟妹妹一人一半分了——想了想,妹妹更小一点,又把自己的那份巧克力掰了,多给她一些。
一晃数年,李牧竟然也有了一种奇异的似曾相识之感。
痛,却又忍着痛;悲,又不能太悲。人是何等脆弱又坚强、矛盾而不自知的生物。他忽然想起母亲的脸,严肃的,表情始终寡淡。那个时候李牧尚且不太懂得那样的表情背后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父亲突然面色惨白地倒下去,又被送到这里来。
他看着岳人歌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也站起身,迎了上去。
风来了,光也来了,阳光变得灼人,他又重新回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