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如今鸡尾酒业如此发达,若是倒退二十年,回到远离潮湿与季风的西北小城,开酒吧还是一件非常不主流的事。
各色美酒在杯中碰撞交融,甜酸苦辣风味交错,造型各异的漂亮杯子摆在台面上,这一切都让李牧觉得新奇极了。
当年市内第一家鸡尾酒吧,就是父亲开的。
尘封往事,拂去表面的浮尘,如今回忆起来,还是历历在目。那时候的李牧个头矮小,只半人高。跟在比他大八岁的哥哥身后,仿佛一条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踏进酒吧是一个闷热的夏夜。那一年,他只有六岁。
那是只有大人才能去的地方,李牧知道。晦暗的光线、鼓噪的乐声,和家里,或者李牧所知道的其他地方都不一样。他也知道父亲并不欢迎他们,因为他总是板着脸,让他们到后厨去玩。
酒吧的经营基本上全靠父亲一人——竟然也忙得过来。当然了,生意惨淡也是重要原因。
李牧吮着不知道是谁塞给他的棒棒糖,掀开后厨厚重的布帘,看着父亲的背影。父亲不停地更换着手上的瓶子,将瓶子里的东西,倒进一个金属的壶子里。他弯腰,取了好多好多的冰块,丁零当啷地响——后厨没有空调,豆大的汗珠顺着李牧的额头滚落而下。
冰块摇晃的声响碾碎了笼罩在头顶的昏热。李牧想,那加了许多冰块的饮料,应该非常非常好喝。
父亲停止了摇晃金属壶,橘子汁一样的液体淌入闪着光的酒杯里。李牧怔怔地看着,那一刻的父亲身形伟岸,背影闪着粼粼的光,仿佛魔法师亲临人间,决定改变灰姑娘的命运。
客人们来父亲的店里,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开心的,不开心的。但他们离开的时候无不餍足。李牧实在太过好奇——这方寸之间的吧台,几味饮料的调配,竟然能产生如此巨大的魔力。
那魔力如同一粒种子,在李牧的心里扎根,发芽,缓慢而坚定地,开出了花。
岳人歌听罢,轻轻笑出了声。
李牧脸上微微泛红,大概是喝了香槟的缘故。调酒师也有不胜酒力的异类。因为岳人歌的笑,李牧的脸更红了,他有些懊恼地别过头,“说了不许笑。”
越是这样岳人歌笑得越开心,直到李牧是真的有些恼了,他才勉强止住了笑意。
“好了,好了,”岳人歌的话里仍带着愉快的尾调,“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李牧很无辜,“我不是在编故事。”
“嗯,好的,这不是编的。”笑起来的于言′时候,岳人歌的眼角有淡淡的纹,如同湖面上泛起的涟漪。他是那样的干净整洁,显现不出任何的老态。那纹是如此自然,仿佛是某种装饰。
愈方宴
李牧被那漾起的春意吸引了注意力。他出神地想,岳人歌真是一个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