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庞晓龙家僵持的这么些年,回回起冲突都是庞晓龙那边带起来的,两家大人就算理论,老妈从来也没跟那边红过脸,往哪儿一站,就算是带着他去跟人道歉都是腰板笔直,体体面面的。
就像她会在外面给丁宣留面子一样,老妈有脾气,也有自己的形象和讲究。
电视里那些“河东狮”、“泼妇”之类的词儿,连萧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跟她有关系。
直到今天。
“真以为我们家脾气好是不是?真当我们孩子不懂事就能逮着一遍遍欺负是不是?”老妈的嗓子都尖了,楼道里其他家人听见动静围出来,有来拉人的也有站旁边问什么情况的,老妈一概没理,声调跟气势都没减分毫。
“你们家教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老妈一手扳起丁宣的脸,另一只手一把圈过连萧,捏着他的下巴把他鼻梁上的血口子露出来。
“小时候不懂事,都上初中了还那么没轻重,到底是你们不教还是你家孙子才是那个脑子不好使的?”
“谁能招你们?这么些年楼里楼外的谁家愿意跟你们处?”
“别说我们孩子压根不可能主动跟你家闹,就算他闹,他能把你孙子怎么着?”
“你看看我家的身板,拿油漆往孩子脸上抹……”老妈跟庞晓龙奶奶唇枪舌剑地推搡了好几轮,提到这儿还是眼圈发红,声调里迅速带起新一轮的愤怒与哽咽,嗓音尖锐得刺耳,“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小孩儿受了欺负和委屈,能有多大的脾气和火气,连萧头一次在老妈的身上见识到。
原来老妈也是能像其他家长一样,红着眼指着对面的鼻子,让人家来跟她道歉的。
庞晓龙没在家,也不知道是真没在还是缩在屋里不出来。
大人们吵吵嚷嚷,连萧说不上话,也没话说不想说——在他的逻辑里,庞晓龙对丁宣的欺负,他已经在庞晓龙身上揍回来了,他也不稀罕庞晓龙来跟丁宣道什么歉。
真不真心不说,想到庞晓龙那张脸,连萧都感觉恶心。
他现在只怕丁宣处在闹哄哄的氛围里又犯病。
老爸过来将老妈揽到身后,两家都换了爷们儿开始话事,连萧就去牵丁宣,带他回家画画。
走廊外的喧嚣逐渐消停下来,等老爸老妈重新回到家,丁宣已经画好了新的两张“连萧”,正半蹲半坐在桌子前抠脸。
“宣宣。”老妈推开门进来,拨拨头发重新蹲在丁宣跟前。
如果不是还泛红带着戾气的眼圈,她跟刚才在庞晓龙家门口骂人的仿佛又换了一个人。
“阿姨给烧水再洗洗脸,然后咱们吃饭,啊。”她在丁宣脸上又摸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竟然有些发空,很凶狠地又红了一波,声音也压得有些颤,“……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