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察觉到了我的安静,转过头看过来,伸出手,我明白她的意思,把手递给她,她用挂着点滴的手轻轻抓住我,看着我的眼睛,不再有之前的轻松,也不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了,说道:“他让我跟你说对不起。”
外面走廊里的脚步声,每一步我都能听清。
心安静的时候,什么也逃不过去。
室内,太阳光照射的一切发白,让一切了无生气,充满了对生死氛围的渲染,也让声音变得格外娇贵。
我沉默一会,说道:“那你到下面,也替我带句话,告诉他我也很抱歉,不小心弄死了他。”
我妈的手心一凉。
只要她提起这事来,就没有人能真正做到平和,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跟我说这句话,是嫌还不够恶心吗?
我妈抽回了手,凝视着床铺。
人之将死,泪腺是不是发达一点?什么事都能感伤?她哭了,在我跟前。
而我已经冷漠到,无法再对她的眼泪抱以同情,理解。
我身边的女人总是在哭。
我妈在哭,我妹妹在哭,就连我们家对门那个常年被家暴的邻居也整天在哭,我反而因为在她的哭泣声中长大,越来越对眼泪无感,甚至我自己都失去了掉眼泪的能力。
我好像十多年没流过眼泪了,记不清楚更细致的年份,总之,我的印象里,我都忘记了哭是什么感觉,怎么样才能哭,因为什么才会哭。
我允许她默默地掉了一会眼泪,不用说什么,她也就好了,哭了一会又说累了,我打算离开,这一趟来得不值,但也挺值的。
不值是因为,她跟我提我爸的事,早知我就不来了,值是因为,她没有说太多废话,问东问西。
很复杂,这一趟没意义,我不是来看她哭的。
关上门,站在外面的走廊里,我哪儿也没去。
医院里能听到最虔诚的祷告,的确如此,多少人出了病房,额头抵着墙面,做出祈拜的手势,希望上帝饶亲人一命。
我看着众人来来往往,我在想,生死也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人脆弱到我妈那样苍白无力,说没就没,人也能强悍到历经是非,从血地里走出来,还能安然无恙。
命值几个钱啊,到底。
为什么活着,意义在哪。
世纪难题,无人可以解答,每个人有不同的理解,答案各不相同,对生死的惋惜感慨也无法共通。
从病房里出来后,我的心里一阵烦躁。
杨骁的这通电话救了我,让不知此时该去哪的我有个落脚点。
他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我在医院,没跟他闲谈,就让他开车来接我,也不管他在做什么。
对于我这请求,他也愿意。
很快,他就到了我给他发的位置,在医院大门口接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