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弄杯凉的行吗,”尚楚轻轻转了转手腕,身上没什么力气,“我醒醒脑子。”
“行行行,凉水是吧?你等着啊,哥这就去给你弄。”小葛转身就跑。
尚楚手背上贴着张医用小胶条,应该是刚刚注射过了,急诊观察区人来人往,病床间就隔着窄窄的一条走道,左边床是个正在吊水的小女孩,扎着牛角辫,哭声惊天动地,嘴里嚎着病好了要把全世界的医院都炸光光。
“不哭不哭,你睡一觉我们就回家去了,”孩子爸爸把她抱在腿上哄着,“你看隔壁那个哥哥,刚刚睡觉的时候挂的瓶,醒来就挂完了,一点都不痛,是不是?”
小女孩扭头看向尚楚,鼻子里吹出来一个鼻涕泡,奶声奶气地问:“真的?”
那位爸爸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屁股:“没礼貌,要叫哥哥。”
尚楚笑了笑,对小女孩点头说:“真的,哥哥睡了一觉,醒来就好了,一点都不感觉疼。”
“那好吧......”小女孩一边啜泣,一边把头埋进爸爸的怀里,小拳头紧紧攥着,宣誓似的大声说,“那我睡了!”
温柔的爸爸对尚楚投来无奈的一眼,哄道:“睡吧睡吧。”
小女孩闭上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止不住地颤抖,没安静几秒钟又“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已经睡一觉了!还是好痛!爸爸骗人呜呜呜呜呜......”
“爸爸没骗你呀,要不然你问问哥哥怎么办的,好不好?”
小女孩抽了抽鼻子,扭头瞟了尚楚一眼又立即挪开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缩在爸爸怀里扭了扭身子:“哥哥是大人不怕痛。”
女孩爸爸轻拍她的背:“大人也怕痛啊,因为哥哥比较坚强,你也坚强一点好不好?我们向哥哥学习。”
小女孩又咕哝了几句,声音里带着哭腔,怪可怜的。
他安静地靠在床头,看见面前穿白衣服的护士推着护理小车来来回回,金属小碟子里堆满了玻璃药瓶;对床老大爷过了观察期可以出院了,拉着医生的手连声说谢谢;再远一点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宽屏电视,在播一档唱歌类的综艺,竞演歌手深深鞠躬,热泪盈眶地说我爱这个舞台;目光放得更远一些,走廊上有个中年男人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跑过,嘴里喊着“医生!医生!救救我老婆吧”......
别人的忙碌,别人的感动,别人的悲,别人的喜。
都是别人的,和他丝毫不相关。
——我有什么呢?
尚楚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个问题,接着他想起隔壁小女孩的爸爸刚才说哥哥很坚强,那就对了,“坚强”是他的。
连个陌生人都知道他很坚强,他一定要坚强。
尚楚双手平放在身侧,目光沉静,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连眨眼的频率都尤其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