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铭尊重母亲,进屋时只是摸摸门边,又将门推开半分。书包扔在桌子上,舌尖拨正唇上的烟,指向女人:“要多少?”
女人不悦向儿子要钱,耐着性子扭脸冲言华道:“两千。”
“我给你提去,卡里有。”说罢,三两步踱进卧室,取出银行卡,揣进兜里顺手在衣料上拍了两下,抬眼瞧着门口寻摸着热闹仍未散开的人,鼻腔哼气儿,抄起窗台上留着卖废品的绿色酒瓶往额角上一砸,火辣辣的疼,火辣辣的真实感。
锋利的尖部朝向门外,沾着发黑的血,言铭笑的邪魅:“艾/滋/病哟怕不怕。”
聚集的人群逃命般没了影,楼道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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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女人,言铭和言华相同姿势并排坐着,膝盖蹭在一处,弓起的背身一个强劲有力,一个骨瘦嶙峋。
屋里燃着两丁火星,云雾散绕,唯有吐烟时发出的一点沉闷声响。没过多久,言华把未吸完的半根碾灭在烟灰缸,咳的捶胸挠肺。
“你老这么咳不是办法,去医院看看吧。”言铭起身给父亲倒了杯水。
言华锁眉喝完,靠着沙发背顺气,脸颊瘦脱了相,奄奄一息的提着眼皮:“我抽屉里有酒精,拿来我给你擦擦伤口。”
“甭操心了。”言铭挡掉言华虚指向卧室的手,摁住他的肩:“破点相而已,不疼。”
“儿子。”声音发虚,一口气没吐实,尾音带着颤,言华的瞳孔不聚焦,但相比刚才的女人,此时的眼中蕴满了爱惜与心疼:“生死有命,我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久,这人一旦得知大限在即,什么念想也没了,什么都能豁的出去。”
言铭不打断,安静的听。
“只是一想到如果我死了,没人能护着你,我他妈连鬼都做不安心。”言华几度抽噎,攥拳忍住,“爸给你披一层体面的外衣,你想怎么活,都随你。”
死亡能让人变得勇敢,大度,包容,也能叫人放下很多执念。言铭见不得父亲残破的身体被现实一点点啃食干净,想着,好歹让那颗曾经对生活怀有热望的心完整留存。
“爸。”言铭笑了笑:“我真不是同性恋。”
言华怔住,显然没料到言铭会说这么一句,长久以来关于性向的问题他一直没承认也没否认,一时有些喜出望外,顾不上将表情整理妥当,着急看向儿子的同时,一颗泪顺着眼角滑落,上下嘴唇抖的几近抽搐:“真的?”
已经有多久没在父亲空乏的眼神中,探见过一线光亮,言铭忽然就能体会,能明白,言华肩负为人父的重任笨拙的为了自己与外界极力对抗,不过是为了自我催眠。
“真的。”言铭生硬的提了提嘴角,温柔的回道。
成长并非更能随心所欲,了无牵挂才是。
他躺在床上单臂背后,看着被窗楞切割成块的灰色天空,半晌摁亮手机,将视线收拢于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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