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喃垂下眼皮,双肩转了回去,重新拿起画笔。方才好似只是个小插曲,倪喃面色如常,眸光只落在画板上,并不往别的方向瞥。
身后的步子里越来越重,每一下都像在不断敲击着倪喃的心鼓。她把注意力尽量放在笔下,克制自己去关注身后的逼迫。
手上的动作未停,总归是有些乱了节奏。
身侧一道高瘦的身影遮了过来,挡了本就不太热烈的太阳光线,画板上落了个男人的影子,余光里的盯视深沉,一动不动。
被倪喃画像的是个看似二十出头的女学生,她瞥了眼身侧相貌优越的男人,注意到他低垂着头,目光稳稳地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很难形容那是怎样一种表情,或许是憎恶到咬牙切齿,亦或许是卑微到摇尾乞怜。
男人发紧的下颚线下绷出了青筋,瞳孔晃动得厉害。
反观眼前的少女,眸色平静,好似对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明明是喧嚣的闹市,周遭却好似静得瘆人。莫名就成了人群的焦点,骑虎难下。倪喃用鼻息呼了口气,握着画笔的力道稍紧。
头顶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匕首,不断地在她身上逡巡。倪喃有些喘不过气,浑身血液的流速好似都在放慢,凝固。
很识趣的,这位女学生同随行的人使了个眼色,朝倪喃点了点头便很快离了位置。
画了一半的稿就这样被孤零零地抛在那里,倪喃身前空着的位置好半天也没人重新补上。
紧接着,突然有几个工作人员快步过来,指引着人群离开。理由是,今天的快闪店要提前闭馆。倪喃抬眼的间隙,在那群人的身后看到了柏易。
这活儿是干不成了,倪喃想。
无声缓了口气,她低着头开始收拾东西,把颜料和调色板一件件装进木箱里。
她并不想和时卿在这里对峙下去,所以先行离开,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从方才起,倪喃就没再看过时卿一眼,明目张胆的无视,让时卿的心脏像拧了块儿生硬的死结,堵得胸腔发痛。
比起三年前,倪喃的眼神更加冷漠。连虚情假意的那些笑容和迎合都荡然无存,她气色很差,乌黑的瞳孔似盖了层雾蒙蒙的薄纱,像似荒凉的旷野,死气沉沉。
裙子下的身量可能没几两,漏出来的两节小腿几乎一手可握。
她的手腕上沾了颜料,显得有些狼狈。坐着的那把木凳不太稳,凳子腿一高一矮,其中一条凳子腿下垫了折好的纸,勉强可以维持平衡。
直冲后脑的暴怒几乎要使时卿丧失理智,他压制着自己的呼吸,双拳垂在身体两侧,攥得极紧。
倪喃。时卿终于叫出她的名字,声线发颤,气息都带着抖意,他冷声问,你离开我,就是为了活成这个鬼样子?
离开栖坞,算是如你的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