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张网,勒绞住咽喉,捂塞鼻息,遮蒙双眼,感官在乌沉里遗失。星月分布,给夜色扎了缺口,人才得以喘息的机会。
清透的月光掉在地上,风吹云乱月却不散,积水空明,藻荇交横。
今晚是个十足十的好天气,倪喃看着男人的背影,突然觉得他还挺会享受,大半夜居然有心思跑这儿来赏月。
时卿坐在轮椅上,背影静默冷淡,让人联想到泡在潭中的寒玉。他就那样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这样的赏月方法,不生病才怪。
倪喃没进去,她折回房间,拿了条毯子出来。
在寒风中待了太久,四肢都变得僵硬。以至于身上多了东西,时卿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肩膀上一沉,随后被温暖罩住,绒毯把风挡了大半。
倪喃绕到他身前,弯腰把毯子交叠在一起。下意识抬眼,倪喃和时卿的视线撞上,生冷又漠然的瞳孔,仿佛在睥睨一堆白骨。
好歹也算是半个花前月下,却不是罗曼史的开场,诡异得更像是杀手交接。
这一次,倪喃闻到了时卿身上淡淡的雪松气,干燥辛凉,如同混杂着薄荷叶碾碎了冰雪。
倪喃垂下眼,退了几分距离,刚下了雨,挺冷的。
冷不丁一句话,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末了,她扭身回了房间,再在天台出现的时候,手里多了胶囊和热水。
倪喃走到时卿身边,突然蹲了下来,一只手微微搭着轮椅,抬起头看着时卿,时先生,你以后要去哪儿,提前告诉我一声行吗?
要是丢了你,我罪过可就大了。
明明是商量关切的语气,偏生一言一行都照本宣科。
倪喃把带过来的东西递到他手边,意思不言而喻,然而时卿却只是盯着她看。
眼前的少女面容姣好,她半仰着头,却丝毫没有下位者的窘迫。
长久的凝视后,时卿笑了声,没带什么温度,
见此,倪喃并没有开口,她在等着时卿的下文。
他问,你这样装模作样给谁看。
男人冷磁的嗓音里夹杂着风声,轻飘飘掠过倪喃耳边。
听了这话,倪喃也不恼。她无声笑了笑,歪头看他,顺着他的话回答,还能给谁看,给你看呗。
依旧是那轻软的语调,乖顺柔和地说着虚伪逢迎的话。
倪喃深知自己在时卿面前玩不了什么把戏,干脆就把戏在人眼皮子底下做到底,既然拿了钱总得好好办事不是。
默了会儿,时卿的眼神从倪喃身上离开,重新平视着前方,目光涣散。他掀了身上的毯子,右手掌心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