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喃也没指望着时卿能回答,拿了药就递到他唇边。然而时卿却双唇紧抿,甚至连个眼神也没给她。
借着仅存的光线,倪喃看着他苦大仇深的表情,突然想起来一桩事。
柏易说过,他腿脚不太好。
既此,倪喃反应过来,是不是要我帮忙?见时卿不回话,她便当默认处理。倪喃放下手里的东西,再次俯身过去,脖子往下压了压,我抱不动你,这样好了,你搂着我吧。
这是她今天晚上的第二次靠近,横冲直撞,直截了当。
屋子里依旧是昏暗的,时卿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模糊感受到她的轮廓。肩膀细瘦,发丝轻软,落在颈上有些发痒。
鼻息间有股馨香,像是清淡干净的山茶花。
倪喃并没有看他,眼皮微垂着,呼吸很缓。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可以肆无忌惮地凝视一切,视线在夜幕中藏匿。
时卿看过去的时候,注意到了少女的侧影。睫毛纤长轻晃,五官弧度勾勒得刚刚好。她的表情寡淡,有些平静得过分。
这时,倪喃忽而出声,时先生,要不等会儿再看?她仍是那个姿势没有变化,却是多说了句话,我脖子酸了。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默了两秒,时卿转过头,惜字如金地答了两个字,不必。
行。倪喃应声,立刻退开了时卿颈侧,速度快得像是专门等着他这句一般。
冲泡了退烧药的玻璃杯放在时卿触手可及的地方,杯壁结了层薄薄的水珠,温度烫,还冒着白乎乎的热气。
趁热喝了吧。倪喃将被子把手那边朝向时卿,我一会儿来拿杯子。
言毕,倪喃捞了测温枪转身离开。然而她却没注意脚下,一不留神踢到了床角。突然的钝痛钻心,倪喃条件反射地骂了句脏话。
只有一个字,言简意赅,足够表达她的情绪。
倪喃活动了一下拇指,痛感稍减后才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门咔哒一声被扣上,拖鞋擦过地面的声音低弱,应该是有意放轻了步子。
时卿收回眼神,抬眼看向床头。玻璃杯的手把很近,抬起手臂就能碰到。黑褐色的液体漾开,并不好闻。
他说了句关灯,她就摸黑走。
磕到脚的处理方式是飙句轻飘飘的脏字,毫无威慑力。
时卿撑着床侧坐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睫毛好似添了重量般,压得眼皮无力反抗。
楼下隐隐传来微小的动静,时卿的喉咙干涩发痛,多出一声都费劲。他看了眼那个热气逐渐消散的玻璃杯,犹豫过后,终是伸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