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重的药味顺着被推开的门涌入祁懿美的呼吸间,祁懿美打量了内里,饰品皆是些书法名画一类的物件,极少见金玉之物,桌椅倒是上好的木材制成的,样式高雅别致,却并不奢华,整个房间便如祁丞相这个人一般,带着一股内敛之气。
祁丞相靠在床头,被子盖到了半身处,肩上披了件灰色的外裳,向来老谋深算的双眼因着连日的病痛少了些神采,两颊也瘦得凹了进去,仔细看去,发间也隐约见了花白。
他轻咳了几声,唤了祁懿美近前。
祁丞相虽不是祁懿美的亲生父亲,可这许多年来待她也算是不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也许是以祁公子的身份活的久了,她的潜意识里已然将祁家的事视作了自己的事,与祁丞相之间,也是有几分真的亲情在。
见了此情此景,祁懿美不由微红了眼眶。
在她的印象里,祁丞相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精明老成的形象,在官场上争权逐利,与皇后和吴家分庭抗礼,仿佛天塌了下来,都有他这个大家长为祁家人顶着。
然而这一刻,她才忽的想起来,祁丞相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也许他还不如个普通人,他早年丧妻,中年丧子,这么多年来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费尽心血努力撑着祁氏一族,如今重病缠身,身边却是连个至亲之人都没有。
想到这许多,祁懿美更是心境凄凉。
祁丞相打量了她的面色,目光落在她那微微含着水光的眼眸处,淡然的道:“许是你和我儿生的过于相似了,我从前倒未觉得你如何肖似女子。如今见了你这含泪强忍的模样,倒确像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一般……”
祁丞相的声音极轻,全不似平时般沉稳有力。
祁懿美眨了下眼,努力将眼中的酸涩压了下,抬手恭敬一礼,道:“父亲大人。”
祁丞相点了头,道:“坐吧。”
祁懿美寻了木椅搬过来,在床边不远处坐了下,想着方才他的话语,解释道:“父亲,我在外间自然不会轻易露此软弱之态,还请父亲放心。”
“我自然是放心你的。对了,你在信中提到的郑嬷嬷瞧见丽丝夫人夜间行迹可疑的事,尚未将细情讲与我听。”
祁懿美当时觉着这事说来话长,便只简单和祁丞相在信里提了下,并未详述。因着原也没打算瞒着,便将当日的事,除了略过了自己随口胡说喜欢桓亦如一事,尽数讲与了祁丞相。
“胡闹!”厉声吐出了这两个字,祁丞相连声咳了起来,一双眼锐利苛责的望着祁懿美,喘息了会儿才道:“这么三脚猫的功夫就敢独自去桓亦如的门外偷听,谁给你的胆子!”
祁懿美低下头去,解释道:“我……也是想着杀我这件事于桓亦如一百个不划算,当时又事态紧急,机会稍纵即逝,这才急着追了出去,全没想到竟这般巧,他不仅还醒着,又似刚好与什么人动了手……如今我已然吃了教训,下回定不会再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