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唯一一次提起自己的事,他说的小时候,到底是小李子的小时候,还是他这样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替身的小时候呢?
许秀的心里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姜公公还在哭着:“是奴才,是奴才眼睛瞎了,竟没看出来他与从前不一样了!还觉得他是长大了,变懂事了,还让他去伺候娘娘,若是他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娘娘的事,奴才、奴才赔上这条命也不够啊……”
“他没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他……伺候得十分尽心。”许秀说道。
她没了心思绣荷包,将针线丢在了一旁:“公公,不管怎么说,你们也算师徒一场,你费些心,将他葬了吧。”
她是知道的,死在大狱里的人,往往只会一条席子裹了,丢在乱葬岗里,可她不愿小李子落得那样的下场。
姜公公又哭着谢她:“娘娘仁慈,奴才、奴才替他谢谢娘娘了!”
等他走了之后,许秀勉强笑了笑:“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吧?”
李渊摇头:“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说到底,还是要听背后的主子的。”
许秀也想趴在桌上,可她的肚子大了,窝下去有些难受,于是只能勾勾手,让李渊过来。
李渊听话地将头伸了过去,许秀摸了摸他的头发。
“从前我觉得你特别凶,动不动就要砍别人的脑袋。”许秀小声说道。
李渊认真地说道:“朕现在也特别凶,前几日还杀了几个钦差大臣。”
“你不凶,你是个好人。”许秀说着,在他额上亲了一下,“你其实很善良,也特别温柔。”
“善良温柔。”李渊重复了一遍,“这样的人,是当不了皇上的。”
他想着很快就要发生的事,不由有些怅然:“秀秀,你亲眼见过朕杀人,你怎么还会觉得朕善良温柔呢?”
“你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不是滥杀无辜。”许秀说道,“你做的没有错,换成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她想起从前,忍不住苦笑:“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从前生活的是什么地方?”
有时候晚间闲来无事,她就常给李渊讲自己生活过的那个国度,那里的人都住在一间间小小的屋子里,路上没有马车,却有跑得飞快的铁皮盒子,人还可以在天上飞,女人可以当官,可以像男人一般抛头露面。
“我们那个年代,是不可以随便杀人的。”她说道,“哪怕一个人做了再多的错事,也不能动手杀了他,要将他交给警察,由法律来宣判。”